「哈、呼……哈、呼……」
及川跑在固定的晨跑路線上。
景色一如往常,阿根廷的空氣比較乾燥,他緩緩地調節差異,繼續最後的一段路程。收操後他回到分租公寓,遇到另一個室友剛起床,他隨意打過招呼後,拿了一套換洗衣物就往浴室去。
在及川出來浴室之後,室友問:「徹以前有那麼愛洗澡嗎?」
「嗯、」這個出乎意料的問題,及川沒愣太久給了回答:「最近才開始的習慣。」
室友把毛巾丟給步入房間的及川,「嘿!徹!把頭髮弄乾!」
這已經是第幾次提醒了?及川才驚覺,自己的壞習慣一個個增加。
「都是翔陽的錯。」他責怪起遠在巴西的戀人。
阿根廷的氣溫開始下降,雖然宜人,但今天晨跑他卻懷念起被赤道劃過的土地。
在巴西的清晨,他可以被陽光有活力地喚醒,耍賴一陣子之後才換上衣服去跑步。
路線是日向決定的。他一開始只是陪著跑,幾次下來也已經習慣沿岸的風景。他們會先在堤防邊開始第一階段的熱身,接著在沙灘上進入第二階段,最後跑向公路沿線。
沙地對於腿部的負擔很大,及川一開始很不習慣,但幾次下來,即使隔著鞋子他彷彿也能感受到與沙的親密處感。
而沙的力量,確實也給他體能的成長。
沒有立刻回到家裡,日向很興奮地拉著他的手,在沙灘上坐下。踢開鞋襪,他們靜靜地盤腿而坐,順著日向音調的指示,他闔上雙眼、張開自己的感官,迎接舒緩的海風,逐漸升溫的陽光,沖刷上沙粒的浪花,與另一個人的呼吸頻率慢慢重疊在一起。
世界瞬間陷落進一段空白。
第一次體驗的及川感到驚慌,連忙讓自己抽離這股未知。
他睜開眼,看向身旁的小不點。
不同於賽場給人的印象,瞬間沉靜下來的氣息,讓日向就像個真正潛伏於暗處的「忍者」。凝視著光線緩緩爬過那被不同程度陽光親吻過的皮膚,還有那頭隨風晃動的頭髮。像是不小心窺視了什麼般地驚慌起來,及川連忙將視線收回。
「怎麼樣?徹學長?」那雙大眼倏地睜開,帶著眩目的光看向自己。及川別開視線看向海岸線,接著就聽見日向像逮住了他難得的缺點道:「啊,你沒專心冥想對吧?」
「不,我有!我只是比翔陽早那麼一點睜開眼睛而已!」
「原來如此。」日向完全相信了及川的解釋,「不愧是徹學長,馬上就抓到技巧,太厲害了。」
「那當然。」
回到日向的住處,兩個人為了甩開汗水和沙鑽進了浴室裡。先洗過帶著海潮氣息的頭髮,才刷洗起身體。日向總是會不小心把泡沫弄進眼裡,抬起頭向及川求救的時候,他忍不住在拯救對方的同時給那雙唇獻上一個吻。
「徹學長……」被泡沫弄得有些眼角發酸,日向瞇起眼制止及川的行為。
跟打球一樣,及川絕對不放棄任何進攻時機,尤其可以趁人之危的時候決不放過。不過那是面對敵人,可不是面對戀人該做的。
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的錯,對不起。」
迅速沖過澡,及川甩了甩頭髮,到冰箱查看有什麼食材可以為他和翔陽做點早餐。
聽著後面偶爾傳來水滴啪搭啪搭的聲響,及川想自己居然也已經習以為常。巴西的空氣讓他們很少用吹風機弄乾頭髮,放任在空氣一陣子後通常就會自然乾。
第一次留宿在巴西的時候,看日向沒有要弄乾頭髮,他還翻出自己行李箱準備的吹風機體貼地要為對方梳理。日向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卻也沒有拒絕,熱風就這樣搓揉著巴西的高溫,鑽入那顆小腦袋裡。
直到某天和日向去山塔納家作客的時候,才知道巴西根本沒什麼吹頭髮的習慣。
「那個、徹學長……早餐?」日向見及川蹲在冰箱前發呆,忍不住戳了戳肩膀。
及川反射性地回頭,「嗯?噢,我馬上弄。翔陽你先去等、」
日向判斷這個下顎的上揚弧度剛剛好,抓準了機會,他微微低下頭,給年長的戀人補上一個吻。及川沒有要讓日向得分就跑,關上冰箱,將人按在冰箱門上,流暢地加深這份專屬於戀人間的交流。那小小口腔的溫暖讓及川不肯輕易放過,滑過幾個先前找到的敏感點,直到對方溢出可憐的嗚咽。
及川揉了揉已經褪去濕氣的頭髮,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吻那被唾液濡濕的嘴角。
「去坐著等我,早餐馬上就好。」
吃過早餐後,做了最近幾次比賽的討論,兩個人決定到附近打球。稍微研究了上個賽季的問題,及川和日向各自到體育館裡沖澡、換上乾爽的上衣,接著要去吃午餐。及川已經明白在巴西洗澡的重要性,一天至少會洗上好幾次,才能剝去高溫帶來的濕黏。
日向不討厭自己做菜,但也樂於發掘好吃便宜的餐館。
他們坐進一家不錯的窯烤店,占了四個人的位置。及川坐下之後,和服務生交談了幾句,在日向的葡語幫助下點完餐,當服務生離開桌邊,日向起身坐到他左手邊的位置。雖然不太明白,但能和戀人在外面拉近距離總是好事。
端上來的烤雞香氣誘人,當及川伸出剛洗得乾淨的手要撕扯的時候,卻被日向放了刀叉在手裡。他才又學到一課,巴西不用手抓東西吃,就算是披薩也是一樣。
「那翔陽突然坐來我旁邊,這是什麼意思?」
日向原本笑得燦爛,這時候慌亂起來催促他快點吃東西,明顯是欲蓋彌彰。
算了。如果翔陽不說,他可以問網路,或者等遇到山塔納或妮絲的時候問他們。
巴西中午的高溫,逼得他們用過午餐回到家裡又得再沖一次澡。日向打了哈欠側躺在床上,床墊的材質讓他們就算在這種溫度下也感到清涼。他沒打算一個人閉上眼,於是朝及川招手,挪出不小的空間留給體型比自己高大的戀人。
床的主人倒是很快睡著,而且睡得很熟。及川感受著日向的呼吸規律地擦過自己的上臂,對彼此這麼接近的距離再次感受到命運的不可思議。倘若回到十年前,對著還在青葉城西的及川徹說:「將來你會遇到一個烏野的小不點,而且他會變成你超級可愛的戀人。」肯定會被當成怪哥哥。
激動一點的話搞不好會喊來小岩,用雙倍的力量五聯手對付他。
這層想像,讓及川忍不住竊笑。
和日向在巴西相遇,是他們彼此重新認識的契機。
聽說對方確定加入日本的職業球隊,而且成為影山和牛島的對手時,及川渾身的細胞都在興奮。
在那個日子,他在隔了一個太平洋的國家,看著阿德勒斯和黑色狐狼的比賽。他嫉妒著能與日向交手的影山,以及為日向舉球的宮侑。但在那場比賽結束後,及川更加確信的是,翔陽很快和那些人一樣,都會成為他要在世界舞台上打敗的對手。
最終,是他及川徹要制霸球場。
沒多久,日向再度回到巴西。移籍到巴西的職業球隊。
幾乎是在得到消息之後,他就連絡了日向。從那之後他們有了頻繁的聯繫和往來――
啊……不小心跟著睡著了。
睜開眼後,及川發現自己渾身是汗,實在是太熱了。他挪動身體,才注意到雙臂纏著東西。日向似乎是被他抱住好一陣子,汗水幾乎浸濕上衣。大概是看他睡得很熟不敢妄動,只得忍著熱意的侵襲。及川不打算鬆手,將日向拉離自己更近,挑逗地搓揉著在賽場上柔韌而靈巧、作為誘餌的身軀。伸舌舔過那後頸的細密汗珠,日向明顯地縮了一下,不滿地回頭看向他。
「不行!已經和山塔納約好了要去他們家吃晚餐!」
「遲到一下,沒關係的。」
晚到個一兩小時都可以被原諒,這應該是中南美文化的共通原則。
明明在賽場上面對重扣不為所動,卻被他輕微的動作操弄著反應,這讓及川異常滿足。愉悅地聽著日向發出像小動物般的聲音,及川將雙手探入那件汗濕的上衣,將情慾磨蹭上戀人的每寸肌膚。隨著亟欲宣洩的性欲不斷攀升,日向也由著及川索求,在沙灘上鍛鍊出的有力四肢纏住那個狡猾的撩動者,仰起下顎,發出細細的呻吟,試圖讓對方給予自己更多的滿足。
「翔陽、翔陽……」
聽著以前那個總是調侃的語調,此刻卻發出貪婪的訊息,日向伸長雙臂抱住及川的頭顱,與對方的髮鬢摩擦。
放縱慾望的結果,就是他們出發到山塔納家前又洗了一次澡。
匆忙地抵達後,日向尷尬地接受妮絲的調侃,所幸過往的隊友比較遲鈍,沒對此事發表什麼意見,只是讓他們快點上桌用餐。山塔納的孩子很快注意力就不放在食物上,不斷吵著要和日向玩,日向抱起與他向來親密的孩子,帶著他們一起認識及川。
「叔叔你是誰?」
「是哥哥啦!」
「徹學長你都要三十了。」日向嚴肅地糾正,並指著及川用葡語對孩子道:「是叔叔。」
「叔叔!」孩子們歡快地舉起雙手配合日向大喊。
及川抗議著,邊叉起一塊雞肉塞進嘴裡洩憤,「要三十就是還沒三十!我還很年輕!」
飯後誰也還沒想結束的意思,三個大人乾脆到沙灘打球,又開了幾瓶啤酒喝得暢快。兩人回到家裡也還沒有要休息,日向想起來他有個錄影的比賽還沒看。
及川看見上面貼的標籤臉色沉了下來,「是小飛雄的比賽。」
「嗯,是影山的比賽。」日向不打算去照顧戀人的情緒,「反正徹學長也會看不是嗎?那就一起看?」
「為什麼我和翔陽獨處的時候是要看小飛雄的影片……」
雖然這麼抱怨著,不過在分析比賽的時候還是很精確的。日向想,自己就是喜歡徹學長這點。對於人總能清楚地表達出喜歡和討厭,而面對排球是絕對的認真和專注。
及川在東京奧運結束之後和自己見了一面,然後來了一個跟發球氣勢完全相反,一點也不帥氣的告白。
日向只記得自己大笑不止,在引來其他人注意前開口前答應下來。
及川清楚地表現出對他的愛,在任何時候。這讓日向感到安心。如果自己哪天被對方給丟掉,那肯定是因為及川選擇只和排球度過一生了吧?
及川在退出那張光碟片後,忍不住咋舌,「給我消失吧,小飛雄!」
「不可以這樣,沒有影山和排球的話就不會遇到徹學長了。」日向拿回光碟片,制止了幼稚的戀人。
「唔喔。」及川不甘願地放下手中的光碟。
好吧,他真的完全敗給這個小不點了。
「都是巴西的錯……」
及川想,這真的不能怪他,他上禮拜才剛從巴西回來,有些當地的習慣還沒改過來,就跟時差一樣需要調整。而當他再次在餐桌上被室友詢問,這又是什麼壞習慣的時候,及川決定反駁。
「所以說,這不是壞習慣啦!」及川用西班牙語抗議,「是及川先生最新的巴西風格!」
「你又不是巴西人!」室友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朝及川扔去,「而且與其說這是巴西人的習慣,根本就只是傳染到你戀人的習慣而已啊!」
剛說出這句話,室友立刻後悔了。
及川的表情只愣了一會,然後朝室友露出一抹微笑。
他肯定未曾在賽場上,未曾在過去任何的一段時光露出這樣的笑容。
如被清晨陽光曬透,耀眼閃動的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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