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兔選手的生日會和誰一起度過呢?」
赤葦默默地在心裡回答,螢幕上笑得燦爛的男人同時給出相同的答案──家人。
木兔成為職業選手接受採訪,才有粉絲說其實問題都有標準答案,是個木兔資深粉絲都能倒背如流。生日的話是優先和家人一起過;如果有好吃的東西以肉類優先然後才是甜點,比起炸的更喜歡烤的,聖誕節和情人節因為在賽季期間,所以會留給球隊和粉絲;粉絲的禮物什麼都收,除了MSBY明訂不可以送的食物與活物以外,收到什麼都會很開心……總之木兔被支持者貼上「很好養」的標籤。
赤葦站在流理臺旁,邊看著螢幕上轉播的MSBY訪談。
現在畫面被MSBY官網推特的照片佔滿,木兔整張臉黏滿鮮奶油露出不同於賽場上的傻笑。主持人此刻改向木兔生日驚喜的策劃人宮侑提問,木兔漂亮的眼睛朝鏡頭專注地看過來,攝影師很識相,給了壽星很棒的特寫。
木兔這一眼讓赤葦放下手邊的工作,確認是否有按下錄影鍵。鬆了一口氣,略微得意地揚起嘴角,他向來準備萬全。
今天的節目邀請到幾個V1聯盟的選手,MSBY出場的是宮侑和木兔。畫面上播放著MSBY的成員一大早把木兔從宿舍挖起來,還安排了各種戲碼和挑戰,最後一發惡作劇在跨向九月二十日零點時,全隊拿出滿滿的鮮奶油攻擊多了一歲的壽星。
節目的主持人笑出聲和其他人選手一起拍著手,畫面切回到現場。
東日本製紙的鷲尾被問到過去高中時期為木兔慶生的糗事,像是高一時和木葉拉著橫幅擋在校門口,結果被訓導主任衝出來抓人,還是高一的他們幾乎逃遍整個梟谷,翹了第一節課,最後一起罰站。
木兔毫無歉意地笑著對鏡頭向教務主任道歉。
雖然不是很大聲不過卻收音進去了,赤葦聽見木兔偷問鷲尾,那時候主任的假髮是不是在追他們的時候有飛起來。
在幾個選手的好奇追問下,連高二的時候木兔被全社社員聯合木兔的同班同學惡整的事,也跟著被挖出來。當天壽星滿臉鼻涕眼淚抱著他們的大腿,幸好他們準備的禮物木兔滿意了,才饒過他們一回。
「那高三呢?」古森問。
高三的時候,專注在最後一次的春高所以沒有特別安排。
主持人順著這個話題,轉到訪問木兔和其他選手高中期中印象最深的比賽上。
鷲尾提到的高二那個活動,赤葦記得。
還是高一的他,聽著高二高三學長的計畫和邪惡的微笑,雖然感覺有些劣質,不過這種團體性的活動,要是在這時候提出反對,似乎將來很難生存。赤葦想,只要那天避開木兔學長就沒問題了。
木兔踏進學校就開始宣告自己是本日壽星,在走廊遇到排球社的朋友便毫不客氣地求禮物、求祝福。
「嘿嘿嘿!今天是我木兔光太郎十七歲的生日!祝我生日快樂!給我禮物!」
「木兔光太郎?」木葉皺眉,看向鷲尾,「你認識嗎?」
鷲尾搖頭,「我第一次見。你是轉學生嗎?二年級還轉學過來,真稀奇。」
「有轉學生?你想加入排球社嗎?」猿杙笑著從後面走過來搭話,「我們社很缺一個王牌選手喔。」
赤葦從走廊的另一端看見木兔滿臉震驚地瞪著球場上的夥伴。
「你、你們都不認識我嗎?怎麼可能!我是木兔啊!你們的主攻手!王牌!二年一班木兔光太郎!」木兔看著幾個人面面相覷,焦慮地搔弄頭髮,就在無法解釋的時候他看見眼熟的臉孔,一把抓住路過的兩個男生,「喂,你們都是二年一班吧?認識我吧?」
就聽見他們竊竊私語,「是同班的嗎?」、「沒印象。」然後用帶著歉意的表情離開了。
木兔不敢相信,聽著上課鐘聲回到自己座位上,不過他清楚感受到周圍同學的困惑窺視,完全沒辦法專注在課堂上。木兔想了想自己和平時交好的幾個人選,最後浮現出那個每天為他舉球的學弟。
「赤葦!」一下課他就跑到一年級的樓層,看見那個身影坐在角落。
對方被喊到名字的表情有些詫異,「是?」
木兔直接抓住赤葦的手臂往偏僻處跑,用極為認真的表情盯著他瞧:「赤葦!你一定認得我吧?對嗎?」
「那個、學長……」面對如此接近的呼吸,自己的思考好像一起被吸引過去。原本還不願加入這個惡作劇的赤葦,此刻卻艱難地將唾液吞下道:「雖然不想這麼說,但我們真的不認識……」
「為什麼啊……」木兔鬆開抓著赤葦的手,霎時眼眶發紅,表情皺成一團,「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啊!我最不想要的就是赤葦你忘記我啊!」
赤葦只記得他渾身被罪惡感漫溢,正當他想要解釋的時候,木兔帶著滿臉鼻涕和眼淚跑開了。幸好學長們總算發現玩得太過火,提前結束這個惡作劇。在中午的時候逮住已經靈魂乾涸的大貓頭鷹,在對方鬧起脾氣、追著在體育館內跑,朝他們總共砸了三車的球,才邊哭邊笑收下大夥的禮物和生日祝福。
「赤葦真的好過分。」
「非常抱歉。」
「我不想原諒赤葦喔。」快點問我怎麼樣才要原諒你!
赤葦讀出對方的暗示,「那木兔學長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今天放學赤葦陪我多練習一下吧?要讓我扣出漂亮的球喔!」
木兔的一下難得真的只是一下。
因為木兔要趕回家裡,生日的時候家人會為他慶生,餐桌上會準備得非常豐盛。赤葦是在那時候從木兔口中得知對方的家庭結構,他還以為木兔是獨生子。
「我有姊姊啦。」木兔解釋道:「不過她和我媽在國外。我現在和奶奶還有老爸住在一起。」
赤葦默默記下,並且提醒自己以後要小心說起木兔的家人。木兔卻補充說,爸媽感情很好,是為了姊姊的教育才去國外生活的,只有他是從國小就在這裡長大。
「差一點我也要被逼去學英文。」想起學校慘不忍睹的成績,木兔吐吐舌頭,「幸好留在這裡了!遇到赤葦還有大家……啊,不過今天那個真的是太過分了!我可是還在生氣喔!你有在聽嗎?赤葦!」
「我也、不想忘記木兔學長……」
木兔收起原本正在揮拳抗議的手,壓上赤葦的頭頂拍了拍,開心地道:「是嗎?是嗎?放心好了,我會讓赤葦不管在哪裡都能看到我!會讓赤葦想忘記都沒有辦法喔!」
赤葦愣了一下,沒有回話。
「呿,赤葦,你該不會又要跟我說這是不可能的吧?」
「不、」
「啊,我要往這邊走了……明天見!赤葦!」
看著木兔離開的背影,赤葦直到那身影完全從視線才回過神來。剛才他沒有要反駁木兔,不如說他覺得木兔做得到,木兔是他的明星王牌。他會在高處躍起,讓所有在地面的人們跟著他的起跳仰頭凝望,感受這個人渾身散發的閃耀光芒。在第一眼看見木兔的時候,赤葦就是這麼深信著。
赤葦回到家、泡進浴缸裡,才注意到自己哼著生日快樂歌。
用雙手捂住臉,赤葦想,自己實在不該把木兔學長的話放在心上。他很清楚自己心裡長著芽,如果不用理智澆灌,便會將木兔的言行往對赤葦京治有利的方向解讀。
那無法拔除的芽,若放任不管就會恣意生長。
中斷赤葦回憶的是節目的笑聲。
主持人提出一個挑戰要求,開玩笑說要是沒完成的話木兔就要留下來請大家吃飯。
「欸?」木兔發出哀號,向其他人求饒,「請放我回家啦,錯過今天就沒有大餐可以吃了……」
木兔這句抱怨剛說完,赤葦就聽見門鈴聲,擦了擦手,踩著拖鞋往玄關去。
「我回來了!」
剛才還在節目上的男人,抱著一大箱東西在手上。赤葦憋著笑從他手上接過,粉絲的禮物一年比一年多,而這些禮物都會好好地放在這個陪木兔長大的屋子裡。
「歡迎回來。」赤葦伸手幫他分擔一些,「木兔選手不是說生日會和『家人』一起過嗎?」
「京治是我的『家人』我也沒說錯啊?」木兔難得露出狡猾的表情,湊過去在赤葦臉頰親了一口。在看到笑得溫柔的婦人走出來,他連忙走過去握住那雙手,「春子奶奶!有沒有想我?」
赤葦現在是在木兔的奶奶家裡,木兔在日本只剩下這裡與赤葦租下的小公寓是他的歸處。
高中畢業的時候木兔的父親也跟著一起到美國,對明明喜愛排球卻不肯離開日本的兒子很是不滿。他們家庭向來支持孩子發展自己的興趣,日本不是排球強國,如果想成為職業,就更該到海外長長見識。木兔卻說他不是只想要開眼界,要踏上世界舞台之前,他要成長的事情還很多。
「早忘記你了。」春子捏了把木兔的臉頰,笑著往餐桌過去,「那麼久不在東京,都是京治來看我……今天桌上也都是京治愛吃的,沒你的份……」
對奶奶的假意抱怨木兔忍不住笑出聲,「沒關係,京治愛吃的那我肯定也喜歡吃。」
桌上堆滿的是赤葦用一下午時間和奶奶一起準備好的晚餐,三個人剛坐下沒多久,木兔就接了母親從國外打來的視訊電話,赤葦幫忙著把畫面接到電視螢幕上。即使人不多,但餐桌上瞬間熱鬧起來。
「京治你倒是幫我教訓他啊!」
木兔的姊姊前陣子剛結束旅行,經過日本的時候他們在東京見過一次。
赤葦只能陪笑,這個話題他實在不能插手,木兔似乎對有極高機率成為他姊夫的人選有諸多不滿。
「他才不會罵我!」木兔放下碗筷,摟過一旁的男朋友,「你看京治就知道我看男人的眼光比妳好吧!」
第一次聽見木兔與家人的對話,赤葦頗為震驚。和學校的樣子完全不同,言語更加辛辣直接,舌頭反應也快上許多。
而來往到現在他居然也習慣了木兔家。
嘆了口氣,讓那對姊弟繼續去吵架。赤葦問候在一旁餐桌吃早餐的木兔父母,偶爾他們也會聊天,話題多半是木兔在球隊的近況。第一次遇到木兔母親時,她說木兔都不太和他們談學校的事。高中的時候也是,雖然在打進全國賽的時候會提起,但人際關係卻都不是家中餐桌的話題。
「聽到光太郎主動提起赤葦同學的名字,我和他父親都很驚訝。」
當時的赤葦垂下頭顱,沒辦法正對女人的眼睛。一雙和木兔極為相似的眼睛。
那天,是他和木兔交往的事被知道的日子。
木兔家沒有要他們分開的意思。若是社會壓力扛不住,就根本不需要由父母來反對,這段戀情走到該走的地方就會無疾而終。如果撐得住壓力,兩個人能過得開心,那就更不必要由他們來說出反對。
所以在木兔家裡知道他們正在交往後,赤葦沒時間多想,便找機會和自己家裡坦白。
用餐時間過得差不多,便開始進行木兔最喜歡的拆禮物時間。
「喏,我媽的禮物。放心,今年的禮物我看著她放進去的,很正常。」去年那個腳臭味的蠟燭,被木兔說不能丟,拿去荼毒隊友了。赤葦看木兔搖晃著禮物袋,試圖猜出裡面的東西,「上次MSBY的感謝日,就是女裝的那個,我媽特地打電話來抱怨……說妝畫太濃,下次她要幫你畫個好看的……」
木兔倒是很期待赤葦母親各種稀奇古怪的禮物,「欸……阿姨有看噢。我不可愛嗎?」
「哈……『光太郎真可愛,你倒是學學人家。』」赤葦邊模仿自己母親的聲調,邊盛了湯,小心地弄涼一點後才放到春子奶奶面前,「夠可愛了,木兔學長在我家比我還受寵。」
今年的禮物真的很正常……是巨大貓頭鷹抓著鮭魚的木彫、欸?不是應該是熊嗎?
單手抱著赤葦母親的禮物自拍完的木兔噘起嘴,「這怎麼會是我的錯?啊,春子奶奶看過照片嗎?」
「京治有給我看過。我們光太郎就算是女孩子也很可愛啊……」
奶奶剛誇完自家孫子,木兔就聽見螢幕傳來姊姊的刺耳嘲笑,沒多久又吵起來。這次是因為木兔小時候被抓著穿她的衣服拍照,木兔母親滿足地拍滿了一整個相簿,相簿被木兔黑歷史藏起來。
「我們在這裡都很忙啦,我才不要帶京治過去。帶他回家我都只有坐角落的份……啊,春子奶奶也是。」木兔夾起烤牛肉塞進嘴裡,鼓動著塞得滿滿的雙頰,「以前都只會問京治什麼時候才來!」
看著赤葦拿起紙巾擦掉木兔嘴角的醬汁,春子奶奶微笑著反駁孫子:「那是因為京治是好孩子。」
木兔聞言眨了眨眼,笑著看向赤葦。
「請好好吃飯,木兔學長。」赤葦語氣有些無奈,對方肯定又跳躍聯想到某個星系去了。
木兔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哪有亂想什麼。
他只是在想,幸好高三的木兔光太郎有去告白,才把好孩子預定下來了啊。
今天在節目上的鷲尾明明知道內情,卻說是為了春高那年才沒有特地準備什麼生日活動。
木兔本人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其實那天不是什麼都沒發生。是他和正選提出來生日當天不用準備任何慶生計畫,需要得到計畫的是木兔本人。
那時排球社只剩下三年級正選,其他人都已經離開。四個人穿著制服圍繞著他們的隊長,木葉抓住不知哪裡翻出來的檯燈往木兔臉上一照,鷲尾抬起下顎、雙手臂在胸口交叉,小見用力拍向社團教室的桌子,嚇得木兔抖了抖肩膀。
「木兔!你到底有什麼預謀!快點承認!」
猿杙配合地遞出零食,「說出來會輕鬆一點……說了就讓你吃洋芋片。炭烤牛排口味喔?」
「那個、我……我覺得,我喜歡赤葦……」
小見和猿杙互看一眼,鷲尾皺眉,木葉摀住嘴。
「有需要那麼驚訝嗎?」木兔不滿地道:「我知道赤葦是男生,可是就是喜歡了嘛!有什麼辦法!」
小見擅自伸手拿了洋芋片放進嘴裡,「不是啦……我們是訝異你居然會注意到……」
「應該說是『現在』才注意到。」木葉扶住額頭。
鷲尾和猿杙則覺得應該給予他們隊長一些肯定,「至少注意到了?」
明白木兔的理由,本來已經著手要規劃木兔慶生驚喜的四人組只能收手了。小見立刻將「木兔光太郎生日驚喜計畫總部」改成「木兔光太郎生日告白計畫總部」,猿杙雖然很想吐槽為什麼要把「慶生」和「告白」弄得像「殺人事件總部」的氣氛,但小見只要進入這種小劇場的狀態就誰也制止不了。
例如原本的戰術白板,現在用來貼他們副隊長的照片,下面寫著「赤葦京治(16)」。猿杙倒是想幫學弟名字前的「嫌疑人」改成「被害人」,不過看木葉、小見躍躍欲試,他和鷲尾默契地交換眼神,只能暗中希望這個計畫不會對隊伍造成奇怪的影響。
總部成立之後,他們都要定期報告其他人對「赤葦是否對木兔有戀愛好感」的觀察。
如果只是好感,全梟谷都知道赤葦對木兔的縱容和掌控,而他們幾個甚至清楚其中還有大半的崇拜。不過這些真的能成功上升到戀愛的感情嗎?四個三年級不敢打包票,連木兔本人都沒辦法確定。
已經疲累的猿杙放棄地癱軟在桌面上道:「木兔就用超級扣球打暈赤葦怎麼樣?」
「欸?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猴子……」小見整個人壓上隊友的背。
「這可能是個好辦法。」鷲尾附和,「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計畫,就和赤葦直球對決。」
木葉閉眼想像了一會,「不錯啊,或許這種方法最適合木兔了。」
沒計畫就是好計畫,總部就這麼解散了。
時間飛快就到了木兔生日,那天梟谷異常安靜,安靜到詭譎。
三年一班的同學給禮物的時候總覺得壽星相當低調,沒有大肆宣揚今天的特別,連老師在上課中途都說今天好像是木兔生日啊,但木兔只是道謝,又繼續盯著窗外發呆。
三年級的正選買了些零食作為禮物,小見和木葉還去搶了福利社限量的豬排潛艇堡,若是平時木兔早就雙眼發亮地收下,今天卻沒什麼反應。
「很緊張嗎?」
木兔縮在角落悶悶地扔來一句,「廢話。」
這倒是很危險,連球賽都不知道什麼叫做緊張的王牌大人居然說自己正在緊張。
「吃吧吃吧,吃了就會勝利喔!必勝的豬排潛艇堡!」
木兔半信半疑地把那個潛艇堡吃下去,突然鷲尾問:「你不在午休時間行動嗎?」
「嗯……放學?」
「但是今天還是要社團活動吧?」
「那就……嗯……社團活動結束?」
木葉嫌惡地皺起眉,「社團活動結束?你這段時間都要保持這個鬼樣子嗎?」
「赤葦的話肯定馬上就會發現了吧?」
「學長叫我嗎?」
毫無準備地,當事人就出現在三年級眾的面前。木兔差一點讓嘴裡的豬排與水泥地進行親密接觸,所有人難掩詫異地看著突然現身的副隊長。
「學長們今天午餐時間沒找我一起,真是稀罕。」赤葦拎著便當坐下,將三層盒子分開,「母親聽說今天是木兔學長生日,特地多做了很多菜要給你。生日快樂。」
「赤、赤葦啊……」猿杙看著那豪華的便當忍不住問:「你今天有幫木兔準備什麼禮物嗎?」
「沒有。」赤葦看向今天的主角,「還是木兔學長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赤葦!」
「是?」不明白為什麼木兔為何如此大聲喊著自己,赤葦又問一次,「所以學長想要什麼當生日禮物?」
然後赤葦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木兔從溫度就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得很徹底。赤葦的表情沒有變化,隔了一會才露出困惑的表情。木兔心想,自己明明緊張得要命居然還能在這時候覺得對方可愛。
直到在所有人的凝視下,赤葦似乎終於反應過來。木兔為什麼知道?
因為對方的臉現在就跟自己一樣的紅。
然後,木兔光太郎被拒絕了。
「第一次告白的時候被京治拒絕了呢……」
已經在幫忙收拾餐桌的赤葦踢了踢癱軟在沙發上的運動員,「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件事?」
「因為是在十八歲的生日發生的,很難忘記啊!」木兔對於自己記得的事都能連細節都很清楚,但要忘記的話也能完全失憶,什麼也想不起來,「春高在旅館的時候京治還懷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才會告白,這個我也記得。然後上大學之後,你還忘記過我的生日……」
四個三年級正選看著他們的正副隊長你追我跑,終於在赤葦高中畢業時,拍著手祝福哭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和赤葦的每個生日,木兔大多都記得。他們大學的學校是分開的,搭電車也要花上一個半小時。幾乎都沒辦法在木兔生日當天約成,時常是以生日之名的餐廳約會和旅行。而各自踏入職場之後,甚至連這些都少得可憐。去年原本敲好要一起去溫泉,卻因為赤葦的業務意外而取消。雖然後來旅行有補上,不過即便是木兔也意會到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業、無法任性,只能珍惜相處的每一個時候。
大學期間還為了各種(現在回想起來)無聊的小事吵架過,現在卻不想把能在一起的時間放在那些瑣碎的事上面。難得能與對方在一個餐桌共度生日,木兔已經相當滿足。
收拾得差不多,那雙充滿歲月卻漂亮的手打開放在客廳的鋼琴,輕巧地彈起生日快樂歌。
木兔雖然對音樂不是很懂,但從小就是奶奶的琴聲陪著他一起長大,那就是他記憶中遠比排球觸擊更早熟悉的聲音。
國小時木兔還很常拉著春子來看他比賽,國中時木兔卻很少說起排球,她總是笑著沒追問。每次和春子見面,她最常問的一句話是:「光太郎快樂嗎?」後來升上高中,木兔就不再和家裡提起排球社的事,春子也因為心臟的關係不曾到現場看過木兔比賽,但那「一球入魂」的橫幅卻有她的線在裡頭。
兩個男人用不同聲調和搭不太起來的節奏唱著同樣的旋律,在家人的總是溫暖的注視下結束今晚的聚會。
木兔和赤葦送奶奶進房休息,一起檢查房子內外的鎖,確定安全無虞之後才離開這個家,準備擠回赤葦的公寓。雖然都想多陪春子一點時間,不過明天赤葦還要工作,從這裡出發肯定來不及。
木兔拿過鑰匙決定自己來開車,讓赤葦如果睏的話就先睡。
「京治什麼時候才要喊我光太郎?」木兔在幫赤葦扣上安全帶時問:「我的家人都是木兔喔?」
赤葦疲倦地抬起嘴角,「我家現在只有我是赤葦,那木兔學長以後不要喊我的名字了……」
「什麼啊。」木兔裝模作樣地抱怨,「今天我都還沒拿到赤葦的禮物呢。連阿姨都有準備!」
「沒有禮物。」赤葦摘下眼鏡,放到胸口的外套口袋,閉上眼睛假寐,「就算不是生日也沒關係,即使是普通的日子,能和光太郎一起度過,這樣就好。」
「哇,不愧是當舉球員的男人!」居然在這時候喊出來,太狡猾了。
回應他的只是赤葦安穩的呼吸聲,而這份寧靜陪木兔一起回到公寓。
木兔用鑰匙打開公寓門,推開那硬是擺入雙人床而變得狹小的房間,他累得在床上趴出大字,發出一堆意義不明的回答。已經在車上睡過的赤葦說他先去洗澡,等會輪到木兔,無論如何赤葦堅持絕對不准沒洗澡就睡覺。
聽著平緩的水流聲,木兔陷入深深的沉睡。
直到隱約聽見赤葦厲聲催促他去洗澡時,心不甘情不願離開床舖的壽星才注意到他的生日走入倒數了。在脫掉上衣的時候,昏沉地盯著換洗處的鏡子,木兔總覺得自己哪裡不太一樣。
然後他發現了。
王牌木兔光太郎被赤葦京治二次攻擊。
沒多久梟谷的群組收到木兔光太郎炫耀的戒指照。
還有鮮明腹肌上被水洗開一點、那總是寫在排球隊活動紀錄的漂亮字跡──「請和我度過一生。京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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