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一張票，大人的。」
山口看著櫃檯內的人露出詫異，旋即轉為不耐、隱忍的表情。
他知道對方想說點什麼，只是礙於旁邊還有同事看著所以努力表現得體。
山口拿過票，進入館內。
博物館他很熟悉，館內不算太大，但包含整個仙台城遺跡卻足夠逛一整個上午。這裡對仙台出身的孩子都是回憶，只要在附近的小學都會來到這裡進行校外參觀。
「這位客人。」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請您跟我來一下。」
山口只得乖乖跟著眼前有禮的工作人員一起前往他們的辦公處，剛進去就被粗魯地壓在辦公椅上。工作人員從裡面拿出吹風機，遞給山口。
「放假是讓你休息，不是讓你出來感冒的。」
「對不起，阿月。」
外面雨下得滿大的，雖然撐了傘，不過山口的褲管還是濕了。
今天是他生日，他請了假在家。一個人撐著傘出門，來到仙台博物館。裡面空空蕩蕩，沒有參觀者，所以他買了票打算一個人看看這個地方。
見山口沒有動作，月島奪回吹風機，替他把褲管給弄乾。
「等雨小一點就快點離開。」
「好的，阿月。」
其他館員推開門，看見月島和山口的互動難掩訝異，最後只是禮貌地對山口微笑點頭，逕自進辦公室做著自己的文書工作。山口很喜歡自己居住的城市、飲食文化還有歷史，所以即使常設展覽的內容都十分熟悉，但他總會在有空的時候到公園來。
不過，自從月島到這裡就職他倒是第一次踏進館內，也是第一次看月島在這裡工作。
格外新鮮。
他一個人看著玻璃櫥內的伊達頭盔上的月牙，想起以前校外教學的事，忍不住微笑。
刻意放輕的腳步，導致陷入回憶的山口完全沒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館員先生。
「啊、對不起……」山口反射性地道歉，卻看那張薄唇緩緩張開。
「您現在看的是伊達政宗公的、」
月島無起伏的嗓音介紹著櫥窗內的展示品。山口微愣地看向對方好看的側臉，然後收回那熱烈得過分的視線，看向裡面已經看過多次的盔甲。
清楚的說明和平淡的語氣，就和以前說解比賽錄影一樣，思緒一瞬倒退到令人懷念的高中時期。
「客人您有在聽嗎？」
「當然。」雖然完全沒記住阿月說什麼。
月島的嗓音很讓人著迷。
清冷的、嘲諷的，帶有熱情的，甚至是發怒、不甘的，不管是哪一種都牽動自己的思緒。不只聲音，對方持球的手指，還有在鏡片下的眼神，一切都讓山口無法移開視線。
月島引導著山口看過一個個展覽品，最後連同特展的陳設也一併介紹了。
「那麼今天的導覽就到此為止。請您慢慢參觀。」
「謝謝你，阿月。」山口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很高興沒錯，但這樣好像無端增加月島的工作量，這並不是他來訪此地的本意，「其實可以不用這麼麻煩、」
「啊？」月島不耐地撇下嘴角。
山口歪了下頭。難道他誤會了什麼嗎，「沒什麼，工作辛苦了。阿月。」
月島皺起眉頭，咋舌離開。坐回櫃台時，那張沉下來的表情，嚇到了坐在隔壁的館員。
外頭的雨還在下，山口想那不如去吃個午餐。
正好博物館內的二樓就有餐廳在，他拿起菜單，店內當然也只有他一個客人。
從二樓的位置看著月島工作，邊吸著義大利麵條。一個沒注意，山口嗆了一口，拼命地咳嗽，正喝著水的時候，卻對上抱著紙箱的月島看過來的視線。
沒說話，但那眼神代表的意思山口很熟悉。他立刻合掌道歉。
把嘴角的肉醬擦乾淨後，他繼續看月島在館內走動。反正對方不會看到，山口便做出嘴型對著空氣大喊「阿月」。他敢保證，自己沒發出一丁點聲音。
不過原本在工作的月島卻突然抬頭看向他在的二樓，抓了個現行。
幹嘛？
月島動了動嘴問。
山口立刻閉上嘴、用力地搖頭，拿起菜單思考應該要選什麼作為甜點。
對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呢。那果然應該還是要點蛋糕吧？
以前的生日都是和月島，還有排球社的夥伴們一起度過。開始工作之後的第一個生日，卻讓山口真實感受到得要和社會現實妥協。自己和月島提過今天休假，對方也很明確的告訴他，早上有博物館的工作，下午開始則有球隊的練習。
十一月，是V2賽季的開始。作為月島和仙台蛙的忠實支持者，他當然清楚什麼是最優先。
不過既然談了戀愛，果然還是會希望對方偶爾把自己放在第一個位置。
雖然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但山口還是嘆了一口少年哀愁。
「山口。」月島看著青梅竹馬在聽見姓氏的時候狠狠抖了下肩膀，他端著一樣的義大利麵在山口的對面坐下，「吃飯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欸？為什麼？工作呢？」
指向牆面上的時鐘，「午休。」
「可是阿姨應該都有幫你準備、」
「我沒帶出門。」
山口聽出來了，所以他放棄追問下去。對方面不改色地說謊，把母親準備的便當擱置在員工的置物櫃內，就只是上來和他吃一頓飯。
「啊。」
山口到這時才恍然大悟，所以剛才得到的導覽介紹原來也不是工作。
是約會。
雖然方法很奇怪，但那應該就是約會沒錯了。
終於找出真相的山口心中的鬱悶霎時散去，他看著剛才點的蛋糕被端上餐桌。既然這樣，作為壽星任性一點也無妨吧？
「阿月。能為我唱生日快樂歌嗎？」
果不其然立刻得到一個厭惡的表情，像在質問「你認真的？」，不過山口沒有退縮，回以微笑。
接著他得到用朗誦版本的「生日快樂」，聲音之沒有情緒，比外面拍打玻璃窗的雨水還要冰冷。
「Happy birthday dear、」月島頓了下，道：「Tadashi。」
山口忍不住趴扶在桌上，拼命憋住笑意，最後用那泛出淚光的眼看向神情木然的月島。
「我很開心喔。謝謝你，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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