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七天：今天是Mr.器用貧乏，時間點是赤葦剛進職場
赤葦揹著背包離開辦公大樓。
瞥向手機螢幕顯示的時間，已經不早了。
繁雜的人際關係，被指派擔當的漫畫家和各項接洽業務，讓剛上任沒多久的赤葦心力交瘁。選擇這個工作，早就有認知，但實際上操作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回到家，感覺只是回到一個躺下來的地方，等時間一到，就像遇見樂譜上的反覆記號，同樣的一天又得重頭再來，不知道何時才能看到休止符，稍微喘個幾拍。可是，他會鎮定做好一切，赤葦總是能把事情做好。
赤葦刷了卡片進站，突然眼前閃過一瞬的白光。
避開快速流動的人群，他靠在圓柱旁稍微喘口氣，不忘看向時間，離下一班電車還有餘裕。
正當赤葦算著多久之後非得去等車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欸？該不會是……赤葦吧？」
「木葉學長。」赤葦迅速整理自己的表情，「好久不見。」
「哈哈，好像也沒那麼久啊。」確實是，上次見面應該是V聯盟上個賽季一起看鷲尾學長的比賽，其實就是幾個月前而已。木葉笑出聲，「怎麼樣？現在的職場習慣了嗎？」
「托您的福。」赤葦知道木葉是真的關心他的工作狀況，並非如其他人只是寒暄。不過赤葦覺得頭痛得更厲害了，這場談話實在是有點撐不下去，「那個、」
「哇！赤葦！你搖搖晃晃的啊……」木葉張望，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空下來的位置。像是對用孩子的口吻，反覆強調，「先坐著。絕對要坐著啊，別亂跑。」
木葉沒多久回來，手裡多了一瓶礦泉水。扭開瓶蓋，遞給赤葦讓他先喝點水。又打開公事包翻找，最後拿出一小排成藥，按出一顆，弄成兩半，放進赤葦手裡。
「吃吧，小心點別噎到。」
「多謝，感覺好一點了……」赤葦又灌了些水，讓喉嚨舒服一點，「這個藥是什麼牌子的？」
「老實說我不該這樣做，我又不是醫生。」把藥收回公事包，木葉的手指戳上赤葦的額頭，沒好氣地道：「我絕對不會告訴你藥是哪來的，否則你肯定會拖著。給我找時間去看醫生。」
赤葦虛弱地笑了下，「木葉前輩的話……我記得是在EHRGEIZ製藥吧？」
所以木葉拿出來的藥，合理推測就是那家廠牌或相關企業。赤葦覺得相當有效，他會去買一瓶作為常備藥。
「推理個鬼！」木葉咋舌。抬眼看向顯示的時間，下一班電車很快就要進站了，讓赤葦早點回家才是上上之策，木葉替赤葦拿起背包，「你能站起來嗎？」
「謝謝，我還沒那麼虛弱、」剛說完，赤葦便一個踉蹌，扶住膝蓋。
木葉抓住赤葦的手臂，看了眼螢幕顯示的時間，「我送你回去。赤葦還是住在之前的公寓嗎？」
「真的不用麻煩、」
「這時候就懂得麻煩一下別人啦！笨蛋！」木葉瞪了眼自己學弟，「好啦，電車來了。」
電車的人不算少，木葉讓赤葦坐下，自己卻站著。對方也沒說話，只是滑著手機，偶爾回覆訊息。雖說舒服了點，但赤葦太陽穴附近還是傳來隱隱抽痛，隨著規律晃動的電車，和車內平穩的聲音環境，這樣的組合讓赤葦忍不住昏睡過去。
「赤葦，要到站囉……赤葦？」
聽見木葉放輕的嗓音，赤葦讓腦醒了點才開口回話：「……是的，我醒過來了。」
赤葦住的地方離車站不算太遠，木葉還記得路，就只是跟在旁邊，沒多說話。
這種熟悉的相處，赤葦突然想起高中時候的事。梟谷的學長特色強烈，木葉卻是裡面最安穩的那個。和誰相處都能很順利，交給木葉負責的事，雖做不到滿分，但也不會讓人不滿意。在二年級的走廊上，偶爾會看到木葉與教師談話，或者和同級生、後輩生相處。什麼都能做得剛剛好……不會逾越，不會讓人不快……
赤葦有時候會突然想──啊，真是理想的存在。
高一的時候木葉就跑來問「撐不撐得住木兔的陪練」，雖然嘴巴說著不會幫忙，不過他還是聽見木葉每次要和小見先離開的時候提醒木兔別太過頭、別自己體力怪物就拖著學弟下水。升上高二，這些學長也毫不猶豫把副隊長的位置交給他，赤葦雖然充滿各種困惑，但因為監督也開口吩咐，所以他接下這個位置。
「為什麼是我？」
不過他一向是被交付工作，就會做好的人，因此他會盡心盡力完成。
木葉有時候也會提醒其他三年級幫赤葦完成手邊的工作，尤其是在隊長完全沒辦法託付的情況下。他曾在心裡默默吐槽，那為什麼一開始不接這個位置呢？
有一次真的不小心把這個問題問出口，木葉卻回答得相當認真，「因為三年級每個傢伙都很任性啊，我也是。」
「這能算是理由嗎？」
「是有赤葦在，幫忙的時候那些傢伙就會比較主動。」
木葉幫赤葦整理好資料，按下金屬夾子，將排球社的合宿文件夾闔上。
「如果我來當副隊長，會幫忙的人就沒那麼多……總之你是被我們疼愛的可愛學弟啦！副隊長！」
「請別說可愛。」
木葉伸手揉亂了赤葦的頭髮，「害羞啊？很可愛啊！」
被對方這麼一說，赤葦隱約覺得內心踏實了點。在離開社團教室的時候，他聽見木葉道歉。
那次難得沒有其他學長在，他們一路無話，直到等紅綠燈時木葉才開口。
說他們這屆就是一二年級都不曾飛到高處，升上三年級有了木兔，有了赤葦，突然覺得自己也有展翅挑戰高峰的時候。被說欺負學弟也好、沒為下一屆考慮也好，無論如何，他都想知道，有了這麼多強大的夥伴，平凡的自己能飛到哪裡。
「我明白了。」
赤葦是真的明白了，他也想知道。
而他在那年真的看見了，排球生涯中唯一看過的那次絕景。
作為副隊長，在外人看來他把持一切，梟谷幾乎倚賴他。不過事實上，沒有這些學長，赤葦京治一個人是絕對不行的。他明明在高中體認到這個事實，進入職場，怎麼卻又把這件事忘了呢？
「作為前輩。」抵達公寓樓下，赤葦忍不住對眼前的男人道：「木葉學長真的很可靠。」
「那是當然！」木葉咧開笑，笑得和球場上一樣，「赤葦，再多誇我幾句！」
「以前就想問了……為什麼學長們都要我誇獎？」
「大家都很想被赤葦稱讚嘛！」想起過往的回憶木葉笑出聲，「你看，赤葦很聰明、也很值得依靠啊……」
「呃、謝謝。」
「要是被這樣的人誇獎，不是覺得自己身為學長超了不起嗎？」
「是嗎？是這樣啊……」許多如此易懂的事實，往往卻要他人來點醒自己。赤葦立刻開始思考如何鼓勵自己手上那位陷入低沉、自我否定的漫畫家，「我明白了，受益良多。」
木葉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學弟，瞇得本來就細長的眼彎成一條漂亮的縫，「赤葦很擅長照顧別人，卻很不會照顧自己啊。要多保重喔……」
「這個的話，木葉學長也是。」
「要你囉嗦。」罵完之後木葉又笑了，他揮了揮手，「快休息吧。下次再約出來吃飯，晚安。」
「晚安。」
倒數六天：今天是梟谷天使尾長，時間點是赤葦進職場第一年
梟谷學園春高第二回戰。敗退。
「果然少了木兔，排球社就不行了。」
「赤葦立刻就開始準備大學考試了……」
「嗯，一點都沒有難過的樣子。」
「搞不好根本沒那麼用心在球隊上吧？」
抬起頭的時候，赤葦手裡抓著准考證正坐在位置上。
試驗的鐘聲響起，他的桌上卻什麼東西也沒有。周圍不斷響起筆尖與試卷的摩擦，正當赤葦想思考該怎麼做才好時，遠方響起了哨音──是他的發球局！
赤葦拋起了球，但球卻沒有落下，他瞇起眼看往上方刺眼的白光，周圍不斷發出刺耳的嗡鳴。
這個早晨，簡直糟透了。
赤葦被噩夢驚醒，坐在床鋪上發呆了好一會，才下床梳洗，順便把被冷汗浸濕的上衣直接扔進洗衣籃。他茫然地把烤吐司塞進嘴裡，吃了兩顆蛋、起司片和火腿片，吮去指間殘留的奶油抹醬，意猶未盡地又多喝了一大杯牛奶，才勉強拭去夢醒後的冷意。
聽說到了某個年紀，就越容易夢到以前的事。
難得的假日，卻起了一個不好的開頭。赤葦把手機、錢包和鑰匙，還有一本還沒讀完的推理小說放進隨身的背包裡，開始了他的休假日。先搭電車到劍道道場拍攝，在針對宇內畫的草稿姿勢，和專家討論是否合理，最後在附近找了間裝潢古樸的餐廳坐下，點了杯咖啡開始整理資料。完成後將修正的內容傳給昨天剛結束這週稿件，所以還在補眠中的宇內。太過專注在工作上，赤葦才注意到周圍都坐滿客人，他要了菜單，想著順便就在這裡解決午餐。
店員不好意思地過來詢問是否願意和他人同桌用餐，赤葦表示不介意。在用餐的尖峰時間也是難免，而為了避免尷尬，他從背包裡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小說閱讀。
「赤葦學長？」
赤葦抽離推理的世界，抬頭看向被店員引導過來的男性，「尾長？」
見兩人似乎認識，店員似乎鬆了一口氣，尾長也迅速掃過決定好今天的午餐。
「你剛從琦玉回來嗎？」他記得這裡離對方老家有段距離。
「是的。」尾長笑得靦腆，「無論如何都想來吃這裡的布丁，就繞過來了。」
赤葦聽對方的理由忍不住微笑，「還是那麼喜歡啊。」
「這裡是雀學姊推薦給我的。」
「原來如此。」
隊內的兩個經理總是在挖掘到新店，就會興致勃勃跑去嘗試的行動派。
「沒想到可以在這裡遇到赤葦學長，嚇了一跳。」尾長似乎是真的很興奮，前兩次木兔那屆的排球社聚會都沒能過來參加。之前見面，是赤葦在東京的球場看玉電象和仙台蛙的比賽，「上次學長特地來看，我卻沒拿出好表現……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赤葦並不覺得那次被換下場是尾長的問題，只是教練的球場方針而已。雖然比他預料的時間還要稍微早一點，不過新球員就是這樣，還有很多要磨練，「尾長你一向都吸收得很快。」
「謝謝學長。」尾長靦腆地笑了下，「要學習的東西真的很多。每一步都要踏得很紮實，要是不夠穩，感覺就像是踩空了一樣……這麼普通的我，踏上職業這條路，只能拿出更多努力了！」
聽著尾長說完，像是想起什麼，補充說他的普通和木兔口中所謂普通的不同之處。
赤葦忍不住笑出來，「尾長你話變多了呢……」
「欸？抱歉。太吵了嗎？」
赤葦搖頭，「是好事。以前你總是說自己是學弟，有意見也不太說話的……」
「很久沒見到學長，有點興奮……」尾長不好意思地笑著抓抓長長不少的髮，旋即收斂起笑容道：「既然這樣，那趁著這次只有我和赤葦學長兩個人一起吃飯，那我就不客氣的多說一點。」
「請。」驚訝之餘赤葦想起早上的夢，或許這是一個預兆。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一年級就跟著見識到春高的決賽。」
「嗯，我們都是幸運的人。」
「鷲尾學長他們都是厲害的人……我也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不過，影響我們這屆最多的，果然還是赤葦隊長在的時候。穴掘他們有時候會問起學長，我才發現學長只和我保持聯繫。」
「抱歉。」
「啊，我並不是要讓學長道歉……就是想幫大家問一句，學長最近還好嗎？」
赤葦想回答「還不錯」，腦中卻閃過今天早上的夢。他伸手拿起水杯，想讓薄荷水順著喉道把話一起吞回肚子裡。杯緣貼在唇邊的時候，他遲疑了會，把玻璃杯放回原位。
「尾長、」
他把今天早上做的夢告訴了眼前的學弟。這個夢，無法對任何一個學長傾訴。這是一個只屬於赤葦成為排球社隊長的記憶，眼前的尾長會是最適合聆聽的對象。
尾長聽完之後沉默了好一會，赤葦沒去理會自己呼吸間隱約的不安。
「嗯……雖然已經隔了這麼久，但赤葦學長主動說起這件事，我很高興。」
「是嗎？」他屏住呼吸，然後平均而緩慢地吐息。
「關於學校其他人對排球社和學長的評價。我對這種事一直比較遲鈍、所以穴掘有告訴過我……」尾長對店員笑著道謝，拿起叉子先行用餐，在吞了半顆小番茄後他接著道：「升上二年級我們也只知道練球，完全沒有分擔學長的工作……學長你又總是說沒事，所以我們就想至少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我當時讓你們那麼擔心嗎？」
「應該是吧？」記憶已經曖昧，尾長也答得模糊，「尤其穴掘，和學長同樣是舉球員……感受應該比我還要深。他說他要強到可以讓你隨時下場休息，或者升上三年級就能立刻填補空缺才行。」
「這我是第一次聽說……真是可靠。」
赤葦嚐了一口送上來的食物，是比較提倡健康的清淡調味。
「無論其他人怎麼說，在球場上的我們都是最清楚的。」第二回合敗退。輸贏是結果，可是作為明年還能上場的二年級，以及梟谷諸多首次上場的新人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經驗，「學長作為副隊長輔助三年級，成為隊長又拉著我們往上，才讓我們那屆恢復梟谷過往全國成績的水準……」
「尾長，你把我說得太了不起了。」
「這不是學長你說了算。」尾長清空盤內的食物，「至少我們是這麼感覺的。」
「喂喂。」本人抗議居然還被否定。
「對木兔學長他們來說，學長你是稱職的副隊長。」尾長拿起熱拿鐵小心地啜了一口，「但對我們來說，你是最好的那個隊長。等到三年級我也成為隊長，才知道那是什麼樣子……」
店員此時送上兩份布丁，笑容可掬地介紹著它們店內的招牌。見赤葦的表情猶豫，尾長不容拒絕地把盛裝布丁的玻璃杯往另一邊的方向推去。
「請用，赤葦學長！」尾長挖了一小口，感受那在嘴裡漫開的濃郁滋味，「這真的很好吃喔！」
「謝謝。」雞蛋與焦糖混合得恰到好處，甜膩中引出一絲微苦，「嗯，真的……很美味。」
各自結過帳，兩個人一起往車站的方向走去。正打算分別的時候，尾長想起什麼問：「赤葦學長，請問可以一起拍張照嗎？」
「好啊。」
尾長拍了幾張，稍微調整光線後把照片傳進群組裡，「和他們炫耀，我和隊長一起吃飯了。」
赤葦失笑，「太誇張了，只是吃個飯有什麼好炫耀的？」
「學長你等著，他們看到之後很快就會來煩你了。」
尾長見只要現在跑起來還來得及趕上即將進站的電車，朝赤葦揮了揮手。
「下次見了，學長。」
「好，下次見。」
倒數五天：今天是世界的那個男人
「今天和我一起加入遊戲時間的是AK君。」
戴著貓頭鷹造型面具的赤葦朝鏡頭揮了揮手。今天和研磨一起玩的，是新上市沒多久的推理解謎遊戲。赤葦本身就對這類題材很有興趣，研磨也有打算要錄成節目便邀請他一起過來玩。確認時程上沒問題，他便一口答應了，「這個要直播的喔？編輯先生。」
赤葦比了拇指，「只有聲音的話。」
「啊嗯，今天不是血液桑……什麼啊，我的朋友又不是只有血液桑……」
聽見研磨低聲抱怨，聊天室立刻湧進大量留言，閱讀速度跟不上的赤葦看得眼睛有些痛。
「我會盡量拿出媲美血液桑的好表現。」赤葦忍俊不住。
「那倒是不用太擔心。」研磨看著螢幕上的選單畫面，「他也就玩速度和節奏遊戲比較厲害。」
「欸？這個解謎遊戲還有戰鬥系統嗎？不會吧……」赤葦掃過遊戲說明，動作遊戲不是他擅長的範圍，手指總跟不上速度。突然戰鬥的話，他的雙手會相當慌張，「那戰鬥就交給你了，KODZUKEN。」
研磨比了沒問題的手勢，點擊進入遊戲──開始。
「不好意思，前來打擾了。」赤葦有些緊張，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踏入校外朋友的家裡。
「啊啦，真是稀奇，研磨居然帶朋友回家。」
研磨讓赤葦跟他上樓，「嗯，要準備考試……」
高三那年的春高結束之後，赤葦沒停留多久開始準備升學考試。學校內大大小小的測驗、補習班的複習與模擬試題塞滿了他抽離排球之後的空白，不過他卻沒有可以商討的對象，只能一個人埋頭苦讀。梟谷學園不論是文化還是體育社團都是強校，有很多學生都可以依賴推薦管道升學，但赤葦卻選擇以一般方法入學。以這個選項來說，他的起步已經晚太多了。
和老師商量之後，離他的目標學校成績還有一段距離。
赤葦整個晚上無法闔眼，他想了一輪班上的同學。沒辦法，大家都有固定的讀書同伴。加上如果要準備他的志願校，成績得要夠好。以前，自己考試都是怎麼做的？
赤葦突然回想起過往每次的測驗，幾乎都是在幫各位社團學長讀書的時光度過。託福，擔任副隊長的期間，三年級的範圍他早有接觸。在漆黑寂靜的房內，對那段回憶赤葦忍不住笑出聲，但在笑意淡去後，只殘留一片淒淡。
「我有朋友嗎？」他忍不住自問。
班上的人際關係不錯，所有人都和赤葦的關係不差，但也絕對沒有特別好。他想了一下，能說上交情深厚的朋友，除了畢業的那票學長勉強算是，他居然答不出其他名字。
在黑暗中看著手機內的通訊名單，從A開始往下一個個檢視起。
同齡的朋友……到K的時候，赤葦在那個名字上猶豫了。他是朋友嗎？
孤爪研磨。
除了排球以外，他們假日有時也會約出門沒錯，如果把每次都會跟來的兩個三年級拿掉的話。他和孤爪，算得上是朋友。不過比起生活喜好，感覺更了解對方的排球。
孤爪是音駒的大腦，擔任舉球員的思考速度，甚至比赤葦還快、還靈活。交手多次，赤葦很明白孤爪的可怕之處。那麼，在學業方面是怎麼樣的呢？
赤葦告訴自己不容猶豫，在問了研磨沒多久立刻得到OK的回答。
「有點訝異。」
「什麼？」研磨讓赤葦隨意，拿出自己寫了一半的問題集，「是指我想準備考試這件事？該做的時候還要做……對我來說，拿好的學歷在以後的日子才會比較輕鬆……」
「抱歉，那我們開始吧。」
和研磨共同讀書的效果很不錯，難得赤葦在完成既定進度後覺得可以稍微喘口氣。問起研磨音駒另外兩個三年級正選，他說只有自己是一般升學管道，所以赤葦的邀約來得很剛好。
結束手邊的試題，研磨打了個哈欠，「那為什麼找我？」
「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同年級的朋友。」耳根燙得嚇人，不過赤葦決定坦承。
「噗哈，我懂……從春高回過神來就發現變成那樣了……」
研磨小口地抿著熱茶，滿足地瞇起眼、嘆口氣。外面太冷，房內的暖氣讓他整個人在桌前縮成一團。
「嗯……赤葦太認真了。不用一直讓自己和所有人關係都維持良好，那樣光是想就覺得好累……」
「是嗎？」
「排球讓我和很多人產生聯繫……阿黑、虎、福永他們，還有翔陽，當然赤葦也是……」研磨伸出食指，碰上赤葦的指尖，「不用讓自己刻意去做。能維繫住的話，自然就會去珍惜了……」
赤葦看向他們碰在一起的手指，「這什麼，外星人嗎？」
「我喜歡那部電影。」
休息時間差不多了，模擬題寫完該開始交互進行檢討了。研磨受不了地把棉被拖下床鋪，把自己裹成一團。
「考試結束……赤葦和我一起打遊戲怎麼樣？」
「好啊，不過我不太擅長。」
研磨翻出他已經買了卻還沒拆封，據說是難度超高的系列續作。
「恐怖解謎。」
「這個我沒問題，通宵奉陪到底。」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大笑出聲，重新回到堆滿考題的桌上。
後來考試結束他也真的和研磨打了整晚的遊戲，黑尾隔天來拜訪的時候，就看見眼神失焦的兩人，正看著螢幕，而上面正播著遊戲的破關片尾曲。
KODZUKEN的遊戲直播，畫面已經來到的最終章。
有赤葦在，解謎的速度飛快，聊天室開始刷起對AK君的稱讚。赤葦看畫面要進入戰鬥狀態，把搖桿交給研磨，對方迅速將思緒從聊天室抽離。
「怎麼了？」
有默契地早就伸手等著，研磨立刻進入遊戲狀態，「不用管。」
研磨的雙手靈活迅速地動著，不再去理會旁邊聊天室內的騷動，赤葦偷空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有英文也有日文，都是針對「KODZUKEN」的批評。說批評也不對，就只是謾罵而已。
研磨剛才只是在聊天室留了一句，「開心看我們玩場遊戲」。
至少先停了粉絲對謾罵者的攻擊，無視他們的時間拉長，那些不堪入目的發言也慢慢減少。
平時自己有空時也會看研磨的直播，卻不怎麼注意聊天室，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種情況。不過從研磨成為選手參加電競比賽，一路到成為Youtuber……無論哪種都是公眾人物的工作，在被以為受到萬眾矚目的同時，又有誰看到他受到的傷害呢？
「反正每次都有人要罵……不要理他們就是了……」
研磨的聲音壓到最低，沒讓麥克風收到音。無視那些帳號，他接著繼續解說這個遊戲的戰鬥系統。
孤爪研磨，從高中開始，這個人就是不受動搖的最佳典範。
赤葦決定不再繼續想，像研磨說的，專心投注在遊戲裡享受快樂。
在拿出最後一項道具作為連續殺人犯的指證後，赤葦看著螢幕畫面道：「啊，好像不小心就這樣進結局了……等一下，這款到底有幾個結局？」
「不知道。」
「那要繼續嗎？把全部的結局都刷出來？」
研磨有些訝異是由赤葦提案，「欸……你還能繼續？」
「休假日不過分吧？」赤葦推了下眼鏡，發出詭異的笑聲，「哼哼，我現在的工作可是很擅長通宵……」
「哈……這麼自然說出這種話……AK君和血液桑都成為合格的社畜了呢。」
研磨又對著攝影鏡頭說了十來分鐘，為今天做的直播內容作個簡單的結論和遊戲體驗，在解謎的部分則另外交由赤葦來說明，他順帶介紹幾本小說，以及製作團隊運用其中的文化元素和歷史典故，還有自己的推測。如果有這些背景知識，不僅僅只是當純解謎的遊戲，操作起來會有另外的趣味性。
「很厲害對吧？找AK君來玩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
「下次也請一定要找我玩，我很好奇其他結局。」
「哈哈哈，那麽下次會和AK君繼續的。那麼，大家晚安。」
結束直播，研磨問他要不要吃東西，他可以訂外送。赤葦只說隨便，自己很好養活。
「赤葦。」
「嗯？」
「你不要一直說出社畜經典發言啦……」
倒數四天：今天是梟谷王牌、要成為世界第一的那個男人。時間點大概在快接近原作聯賽篇
赤葦剛用鑰匙打開家門，卻感覺到口袋內的手機不斷震動。
開了屋內的燈，手機螢幕顯示著「木兔學長」，他沒多想就按下了通話鍵。
「嘿！赤葦！要一起去吃飯嗎？」
赤葦按下接通鍵瞬間就讓手機和耳朵保持距離，以免被音量物理傷害。木兔說話本來就大聲，加上所在的位置相當吵雜，在安靜的住宅區內聽起來就相當喧嘩。
「喂喂！赤葦！你人在體育館嗎？」
啊，糟糕。赤葦才想起來，今天是阿德勒斯和MSBY的慈善球賽。他明明設置了手機提醒，木兔也說會替他保留入場票在服務中心。作為木兔的學弟兼粉絲，這一點靠關係還是可以允許的。可是他卻完全把這件事給忘記了，赤葦內心中屬於「粉絲代表」的那塊先是後悔，然後自責。
「啊，真的很抱歉，我忘了和木兔學長說今天沒辦法到場……」先不管那在三秒間完成的心理活動，赤葦只覺腦中一片暈眩，舌頭說話有些不靈活。盡力調整語氣，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有點力道：「對不起，臨時有工作進來。」
「是嗎？是工作的話就沒辦法了……」即使如此木兔的聲調很有活力，若是以前，肯定早就鬧脾氣了。不過愛受關注、愛表現的性格還是沒改變，赤葦隱約感覺到木兔對今天自己沒去看他比賽這件事還是很在意，「治治的飯糰這次有做新口味，下次赤葦一定要來喔！」
「好。」哈哈，居然改用食物引誘他了。
赤葦聽見東西碰撞，還有周圍的人不斷說話的聲音，他推測木兔應該是和隊友一起移動中。
木兔沒像以往迅速掛斷電話，聊了幾句今天的比賽後突然道：「赤葦現在已經離開公司了嗎？」
「嗯。剛到家裡。」
「嘿嘿嘿，太好了！」
說完這句木兔掛斷電話，赤葦困惑地看向手機螢幕，隔了好一陣子，畫面跳出木兔的照片加上視訊電話的邀請。赤葦遲疑了會，確定自己看上去沒什麼異樣才按下接聽。
「啊，果然！好難得啊、赤葦的沮喪模式……」螢幕爆出熟悉的大嗓門，還有那張被攝影機特別關照的臉。木兔笑嘻嘻地拿著手機，對著鏡頭，「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人還是一樣敏銳到不行。
二年級春高的時候也是，明明覺得掩飾得很好，卻立刻被一語道破。
猛禽類的直覺嗎？有夠可怕。
「這個……嗯，我覺得自己沒問題。」
「不說也沒關係，因為赤葦的工作我也不懂嘛！」木兔總是讓人搞不清，他是真的不懂，還是對對方言語猶豫的體貼，「只是赤葦剛剛的樣子讓我想起來……」
「欸？」
「就是赤葦的表情。很『咻──咚！』的感覺……唉，我不會說欸！」
「完全聽不懂木兔學長想說什麼。」
「嗯……就是在說上場打球的事情啊……一開始能上場，會覺得實力被肯定很開心。」木兔邊思索怎麼說明邊扭動脖頸，那看起來像貓頭鷹轉頭一樣。既然不知道赤葦的工作，木兔也就逕自說著自己打球的事，「持續上場打球習慣了，就會產生佔有慾，覺得自己在那裡是『應該的』。突然被換下場的時候，就會超級不開心……」
「嗯。」
「高中的話我肯定會沮喪、發脾氣，糟糕的話，還會影響成績，可是現在不一樣，踏上球場，只是這時候正好需要你，沒有什麼事情是『應該的』。」
「是這樣嗎……」
「所以我很努力喔，無論如何都要變得『普通』。」
木兔學長的「普通」到底指的是什麼？赤葦決定先忽略對這個詞彙的定義，他仔細地咀嚼著木兔突然對他說出的這番話。
事實上今天加班的主要原因，是在部門會議之後，赤葦被副編輯長留下來談話。
宇內老師的「宗比須」非常有可能在近期會議就會討論到要腰斬的問題，必須要提前思考應對方法，並且對會議結論給出的完結週數，編輯和漫畫家都要有合理且充足的安排。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宇內和以前的木兔有點相似，很容易受到打擊和影響，卻不像那時的木兔好哄騙，他在推進宇內這塊，花了不少心力。即使冷靜如赤葦，也不免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被換下場，如果是實力不足，那就去變強！『這也是一種激勵』，這樣想，就會覺得更有力量！」
「換個想法就好了是嗎？」赤葦忍不住低喃，然後輕笑出聲，「真是眩目啊……」
「什麼？赤葦你會眼睛痛嗎？沒關係，下次我買太陽眼鏡給你！」沒聽明白的木兔依舊自說自話。他突然轉頭對另一邊的聲音道：「什麼？你也想要太陽眼鏡嗎？噢，我是在跟赤葦講話啦！」
讓赤葦稍等一會，木兔放下手機起身。赤葦才注意到木兔應該是在飯店的房間，對方的聲音變得遠而模糊，在和另一邊的人說話，隱約能聽見關西腔的慵懶尾音，所以赤葦猜大概是宮侑。
沒多久木兔的臉又回到畫面，卻被另一邊飛來的枕頭砸中，接著就是一串得逞的爆笑。
小學生啊你們。赤葦瞪著擅自在另一邊玩鬧起來的兩人。
推開宮侑硬要擠進畫面的臉，木兔突然換了話題，「啊，赤葦我跟你說。日向要來招考我們隊。」
「日、啊……日向嗎？」好久沒聽見這個名字。上次還是聽研磨說起，才知道日向畢業去了巴西開始打沙灘排球。為了夢想脫離舒適圈，真的是很了不起的決定。「真是讓人期待……」
「對吧？順利的話下個賽季就可以上場。這裡會越來越熱鬧喔！」
「嗯。」吵鬧的傢伙們一個個都踏上那妖怪群聚的戰場。
赤葦似乎聽見幾個人突然喊木兔的聲音，木兔卻只讓他們再等等、馬上就過去。
「那麼！最後給赤葦一個特別的粉絲優待！」
「什麼？」
木兔的視訊畫面劇烈地晃動著，沒多久鏡頭才穩定下來。赤葦發現距離拉得比較遠，似乎是木兔將手機固定到某個位置。手機的主人對著鏡頭伸出雙手，咧著笑用力朝赤葦的方向拍掌。
「預備！」察覺對方的姿勢，赤葦幾乎是反射性地跟著一起動作，「木兔——光波！」
同樣的動作，兩個人用認真的表情對著鏡頭，下一秒木兔用餘光瞥了一眼，曾經的搭檔同時大笑出聲。
「噗、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明星，這樣就能夠讓人感受到力量啊。
木兔伸出雙手做出MSBY的招牌姿勢，「嘎吼！要和我一樣有活力喔！赤葦！」
「不，這是不可能、」想到自己被木兔反駁的反駁，赤葦沒把話說完，只是改口：「是，我會加油的。」
「那就這樣啦！赤葦你下次、」木兔還想說什麼，他的室友又從旁邊加入了談話，「侑侑你幹嘛啦！我話還沒說完！」
一陣騷亂之後，木兔的視訊通話就這樣無預警地掛斷了。
把手機放到一旁，赤葦雙手交握、額頭貼在上頭，深呼吸後，長吁一口氣。
被鼓勵了啊。真是太不爭氣了，赤葦京治。
「今天真是謝謝您，木兔學長。」
赤葦傳送了訊息過去，很快地得到木兔的回覆。
「赤葦！下次要記得來看我和帥氣舉球員宮侑的比賽！」
赤葦正要回覆的手指愣了一下，「為了吃宮飯糰的新口味，我會考慮的。」
「為什麼是為了治那傢伙的飯糰啦！」
「請不要隨便用木兔學長的手機，謝謝。」赤葦想了一下，補了句，「晚安。」
要開始為了下一個階段規劃才行。按照人氣投票的結果，還有和宇內後續劇情的討論，根據今天的會議推測，赤葦認為可能再兩週就要面臨極限了。
而在那個極限之後，該怎麼讓宇內接著繼續才是重點。
不對，不是讓漫畫家自己繼續，是漫畫家和編輯兩個人一起繼續。
「不管哪個領域都是戰場啊……」
將沖好的咖啡倒進印有MSBY標誌的馬克杯，放置在筆電和會議資料的旁邊，赤葦深了個懶腰。
「好，開始吧。」
倒數三天：今天是同班好朋友的那兩個人，有不少私設注意
「這次演出的活動量看起來很大啊……」
赤葦看著手裡的宣傳海報，在演員表上看見熟識的名字。小見畢業後沒有繼續排球，卻加入了劇團。從大學時期完全不會出現在海報上的龍套，一路到現在終於第一次出演戲份較重的角色，這樣大幅度的成長，有目共睹的。
「小見不管怎麼拼命吃，都可以立刻瘦回來喔。」
「真好……」這個聽起來很讓人羨慕。
「赤葦胖了對吧？」猿杙困擾地喝了口拿鐵，「我也是欸。」
雖然也有外勤，不過多數時間確實是坐辦公室椅的兩個人陷入對體重的擔憂。
「學長。」赤葦扶了下眼鏡，「請不要突然變得好像女子高中生的對話。」
小見能迅速瘦下來這點也讓赤葦困惑。這齣舞台劇明明定位是推理劇，為什麼需要這麼大量的動作。推特對此劇的評價幾乎都是正面居多，赤葦作為編輯者和閱讀愛好者，那強烈的好奇心被激發起來。這次終於回到東京進行凱旋公演，難得有空閒的時間可以親自到場，首演已經看過的猿杙知道後，就表示要跟著一起來看第二次。
看離開演的時間差不多，兩人起身離開咖啡廳。
「當時聽小見學長說要當演員，我很驚訝。」雖然表情看不出來。
「我明白。」猿杙點了點頭。畢竟兩者可以有交集，但實在很難讓人立刻連接起來，「不過我倒是習慣了。知道嗎？小見的排球也是在高中才開始的。」
赤葦瞪大了眼，「不……第一次聽說。」
「以前的國中沒有排球社，他是棒球社的一棒，跑得很快，打擊率也很不錯。」猿杙和小見同班了三年，對於這個朋友的經歷相當了解，「那傢伙真的很厲害啊……畢業之後又說不打排球要去演戲……」
梟谷的學長姐們對於自己未來的選擇幾乎沒有太多迷惘，這點讓赤葦相當佩服。
「夜久學長也去了國外，烏野的也是。」赤葦覺得有些冷意，拉緊大衣的領子、搓了搓手掌，「搞不好當自由球員的人都要有一顆充滿挑戰的心？」
猿杙呵呵笑出聲，「可能是這樣沒錯。我就很不擅長那些……所以來這裡得到一點力量。」
「欸？」
「老實說啊，我上禮拜又被民眾投訴了……」
「投訴？猿杙學長？」他知道猿杙在區公所上班，但這樣溫和的人會被討厭嗎？
「老樣子啦。」猿杙垂下眉毛，嘴角抿得比較深，「我在窗口被民眾罵的時候，對方說我都在罵人了你嘻嘻哈哈是什麼意思……之類的。你看，我就長這樣嘛。」
「您辛苦了。」
高中的時候赤葦也耳聞過。自己被常說沒表情，而猿杙則是被說別一直那副笑臉。
「雖然早就習慣了，但還是有點受傷啊。」猿杙嘆了口氣，從口袋裡面拿出舞台劇的票券，和赤葦一同入場，「高中的時候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小見跳出來說：『猿的臉要是什麼表情，不用別人幫他決定』。」
「雖然台詞很普通。不過、」赤葦作為編輯評價起這句台詞，「很帥啊。」
「對吧？」聽見赤葦的認同，猿杙大笑出聲，「小見的個子很小，但我每次都覺得他其實很高大。」
小見很有漫畫角色的味道。赤葦想。挑戰過棒球、排球，然後是演戲……無論哪一種，都對身材矮小的人不利。
他可以是主角，即使實力不強大，還是能用不撓的毅力不斷提出挑戰。他也可以是配角，在最需要的時候，能跳出來幫助主角，成為背後可以倚賴的那個人。他當然能是龍套，可是他依舊會活出那個角色該有的樣子。
聽見劇場內開幕的提醒音，逐漸暗去的觀眾席。
赤葦端正身體，看向在鎂光燈下散發熱力的舞台。
劇情相當緊湊幾乎沒什麼喘息的時間，雖然說是推理題材，不過很快就能知道誰是連續殺人犯，劇情比較著重的是主要角色各自的心裡表現。
「去要簽名嗎？」看著大排長龍的隊伍，赤葦指向小見坐著的位置。
「當然。」猿杙拿出準備好的簽名板，「小見一定會成為厲害的演員。」
以人氣來說，小見不算受歡迎。隊伍相對其他演員來得短，不過赤葦也聽見他們討論小見所飾演的角色，靠演技和誠意所琢磨出來的，會慢慢吸引更多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好久不見，小見學長。」
「唷，小見，我們來了。」
明顯看得出對方非常開心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他們當然沒有買花，也沒準備什麼粉絲禮物。赤葦從筆記本撕下一張紙，用筆迅速寫了一行字後遞給了小見。
「比起送花束，不如請學長吃炸蝦。」
小見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幾乎是用搶的拿過那張紙，上面寫著「請小見學長吃三次炸蝦」。
「真的？太好了！我喜歡這個！」
排在他們身後的女孩子似乎是聽見他們的對話噗哧笑出來，赤葦忍不住輕咳一聲。
「那麼學長，我們先離開了。」
「要加油喔，小見。」
小見朝他們揮手，「掰掰，下次要再來看我演出喔！」
在把位置留給下一位觀眾時，赤葦聽見小見和對方得意地道：「那是我高中球隊的好夥伴喔！他們都很帥吧？」
這讓他忍不住嘴角微揚。以前肯定會不以為意，覺得有什麼特地拿出來說的必要。不過現在聽見自己被拿來得意炫耀，卻壓抑不住那股快樂。赤葦匆匆瞥了一眼猿杙，瞪大了眼。
對方應該也聽見，此刻明顯地笑了。
猿杙學長看上去總是在笑，但這個不同，赤葦清楚感受到對方是發自內心的快樂。
只要用點心思觀察，其實都是可以察覺猿杙的哀樂。對學長來說，小見學長就是先發現到的那個人。
而不斷看著小見成長的猿杙，則是那個最欣賞對方默默挑戰高處的朋友。
所謂的友情，不用刻劃得那麼熱血也可以讓人感動。
「那麼，晚安。猿杙學長。」
「掰掰赤葦，下次再一起看表演吧！」
當時自己期望走入文學部門，卻被分配到漫畫部門。
赤葦雖然沒打算放棄，卻也在裡面經歷許多挫折。文學的感受性和漫畫的，完全不能畫上等號。
作為漫畫編輯的基礎上處於不利，少年漫畫的世界還有很多的未知。
他會能拿著新得到的力量，繼續挑戰下去。
仰頭看了一下漆黑的夜，赤葦吐去那些不必要的情緒，微笑踏上電車。
倒數兩天：今天是非常需要飯撒教學的好男人。時間設定在原作BJvsAD戰那個賽季
「比賽很精采呢……鷲尾學長。」
「多謝。」
「啊，是赤葦！」古森朝他們揮手，拉著身旁另一個隊友過來。
同為東京的代表校也是同級生，赤葦自然認得古森，加上對方總是待人熱情，交流自然也比較頻繁。他唇抿得深了些，「好久不見，古森。」
「誰？」見是鷲尾和古森的熟人，角名湊過來問。
「梟谷的舉球、」古森悄聲提醒。
角名對眼前的人印象相當模糊，倒是總站在赤葦前方的那個人他記得很清楚，「喔……木兔的……」
「喂。」古森撞了一下角名的側腹，打圓場地笑道：「他不是那個意思啦，赤葦。」
「沒關係。」赤葦沒繼續糾結在對方的稱呼，改口誇起眼前三人，「EJP的防守真是滴水不漏，今天的牆感覺又更高了……不是我的錯覺吧？」
角名和鷲尾同時對看了一眼，古森咧開笑從後方撲上、攬住比他還高的兩人。
「嗯，我的隊友很可靠。」鷲尾微笑。
「欸？那是辰前輩很值得依靠嘛！」角名點頭附和古森。
赤葦嘆了口氣，「是我們以前太任性了……真是抱歉……」
「這個月底的比賽EJP會在大阪對上MSBY，赤葦要來喔！這次我要打倒佐久早！」
「啊……他們這次多了烏野的小不點……」角名想起這個賽季開始MSBY就拿出的秘密武器。
「那我們還是要贏啊！對吧？辰前輩！」
鷲尾點了點頭，這兩個和赤葦同歲的球員又立刻跑開去和場邊的粉絲互動（主要是古森拖著角名）。
「很活潑的隊友啊，鷲尾學長。」赤葦笑出聲，將手裡準備好的簽名板遞給鷲尾。
鷲尾熟練地簽下名字和日期，「梟谷也是。我不是那種炒熱氣氛的類型，不過這種感覺……我很喜歡。」
梟谷的球隊裡就沒什麼「正常人」，這是雀田學姐的評價。
當時剛當上副隊長沒多久的赤葦忍不住問：「學姐，您這句話是包含我的意思嗎？」
「對啊。」
忍住嘴角的抽動，赤葦看向正在和猿杙攔網的鷲尾，「那鷲尾學長呢？」
鷲尾在三年級正選裡相當安靜，是以實力說話的類型。木兔和其他三年級生在玩鬧的時候也只是站在旁邊看，多數時間是和木葉、猿杙談話，或者默默吐出一針見血的話語。
「鷲尾啊……」
赤葦沒得到答案，就看著雀田被白福喊走，自己的休息時間也結束，輪到他上場練習。而場上的鷲尾則下場休息，赤葦瞥了一眼那張無表情的臉。
木葉曾經說，三年級每個都很任性，赤葦倒是沒從他們的中間手身上感受到。
木兔雖然狀態不安定，但活躍的成績和性格，讓他從一年級嶄露頭角，到三年級被稱為王牌選手、高中生前五的大砲主攻手，赤葦知道這個人越來越受到矚目，排球界和媒體都很注意他。
雖然被訪問時說話總是沒頭沒腦，大家在看雜誌的時候都會邊嘲笑木兔，不過記者還是很喜歡他。
嗯，我明白的，因為是明星嘛。
赤葦在心裡點了點頭，看向站在另一邊戴著耳機休息中的鷲尾。
「學長在看什麼呢？」
「在看周末的V聯賽。」鷲尾按下暫停，和過來搭話的學弟聊起來，「赤葦有支持的隊伍嗎？」
「大概是MSBY……雖然他們今年應該沒辦法奪冠。」
鷲尾點了點頭，「會讓人想幫他們加油。」
「沒錯。」
「他們隊上給人氣氛很好的感覺。」鷲尾自然地笑出來，「我喜歡那種。啊，還有EJP也是……」
看著遠方木葉正吐槽剛被訪問完的木兔，赤葦接著問：「所以才來梟谷的嗎？」
「也是原因之一。國中的時候看到比賽，加上拿到體育特招就進來了。」鷲尾的話說得不快，不過赤葦有些訝異聽對方難得說了那麼多，「我想過可能自己不適合，不過因為喜歡，所以還是來了。」
赤葦瞪大了眼。鷲尾的經歷上聽起來，和自己有些相似。
不過不一樣的是，鷲尾國中所在的也是體育名校。
「接下來我問的問題，如果有冒犯學長、」赤葦吞了吞唾液，「我先道歉。」
「你問吧。」
「學長，嫉妒過木兔學長嗎？」
鷲尾皺緊眉頭，「你是指什麼部分？是指作為球員的能力嗎？還是其他的？」
「都有。」總覺得好像有點踩到危險邊緣，赤葦感到些許後悔。
不過他的問題不是突如其來的。梟谷學園一直都是東京的體育豪強，排球社也是全國賽常客。整個隊伍的實力不至於太差，或多或少都會被談論關注。
可是，木兔作為隊長帶領的梟谷，卻飛出截然不同的模樣。
說到梟谷學園，大家第一個說的就是木兔。如果問「除此以外」呢？好像就沒有了。作為正選之一，赤葦最清楚每個學長在球場的能力和特質。是木兔的個人性格和強悍讓他在梟谷之眾中顯得突出，光芒太強，導致周圍變得黯淡。作為中間手，鷲尾的能力絕對可以將未來目標放往職業。
「我很欣賞木兔，他活力十足。」鷲尾的表情沒有改變，對著下方球場朝他喊來的木兔和木葉小幅度地揮了揮手，「我做不到，可是也不用勉強自己做到。」
「是。」
「這個球場現在要的不是第二個木兔。」鷲尾移動腳步，讓赤葦跟上，一同下樓和那又鬥起嘴來的兩個人會合，「是可以把球攔下來，讓他再次得分的人。」
「是。」
他不是營造氣氛的那個人，不過他可以是守護的那個人。丟掉的分數，他會扣球回來，被奪走的球，他會攔下來，好延長隊伍裡那個讓他喜歡的氣氛。
鷲尾在去制止兩人之前，對赤葦道：「總之，該看見的時候就會被看見了。我是這麼想的。」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心態，能默默地「等待」發光。
「你看，所以我說我們都是一些任性的傢伙。」
赤葦彷彿能聽見木葉用慵懶的語調回答他內心的疑問。
奪取分數的過程，以及不是輸就是贏的結果，還有面對優秀者的比較和競爭心態。赤葦總能在球場上清晰地感受到這些，甚至有時候腦中會閃過，如果哪個舉球員來做就會更好。可是事實上這些都是不需要的。只因為在場上的不是其他任何人，就僅僅是自己。
赤葦看向鷲尾身上EJP的球衣。
梟谷的前輩，都是很不得了的學長們。
沉潛於光亮裡，做好自己的事，隨時拿出最好的表現。最後，等待。
「現在的氣氛是學長喜歡的樣子嗎？」
鷲尾毫不猶豫，「當然。」
赤葦看遠方的古森和角名快要跑來把鷲尾架走，笑著把曾經隊友的簽名仔細地收藏。
「太好了。我很期待下次比賽，鷲尾學長。」
倒數一天：最後是看著貓頭鷹飛出梟谷的那個人!!!!! 時間設定在開始準備新連載的期間
赤葦在胸口別著名牌，穿上室內拖鞋走進熟悉的空間。
小心地、淺淺地呼吸。
他的嗅覺似乎困惑起來，因為這個地方混入太多與回憶不同的陌生。
好年輕的氣味……明明自己才畢業五年、還是六年……卻已經有了這樣的感慨，赤葦不禁苦笑。路過的學生有禮地和他打招呼，然後在擦身而過後竊竊私語、談論這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訪客。
赤葦嘆了口氣，先將準備好的伴手禮遞交給來迎接他的主任，又和幾個自己還認得的老師一一問候。當他問起排球社的時候，主任只說還是在以前地方，讓赤葦自己過去。
「都回到家了，就輕鬆走走吧。」
對自己高中的班導，赤葦輕輕一笑，「謝謝。」
越是往體育館的方向走，他愈發緊張。雖然老師那麼說了，不過他完全輕鬆不起來。且不提赤葦今天的目的是工作，意外地梟谷學園並沒有那種讓他無比懷念的舒適。
為什麼？這與他的記憶無法重疊。
帶著不解，赤葦推開體育館的門。裡面立刻傳出球彈跳的聲音，以及被扣擊的聲響，還有學生此起彼落的吼聲。體育館內的燈，似乎變得更亮了，抬頭時忍不住瞇起眼。
掃視館內一圈，無視學生對他投來好奇的眼光，赤葦很快找到熟悉的身影。
「久疏問候，闇路老師。」
「呃嗯、啊！赤葦啊……」闇路想起眼前的學生沒花太多時間，這讓赤葦鬆了口氣。對方大笑出聲，朝他過來主動握上手，「我聽夜中說有排球社的畢業生要回來，原來是你。」
闇路說話時眼睛瞇得更厲害，赤葦也注意到對方的鏡片還多了老花。
「是的。」
「你們那屆一個個都很爭氣啊。木兔和鷲尾都去打聯賽了，我孫子可是他們的超級粉絲。」
「不、」
「啊！赤葦還沒看過我的孫子吧？他、」
另一個聲音從旁邊道：「老師，赤葦難得回來，您不要一直炫耀您的孫子喔！」
「我都還沒開始說！喂，那邊攔網認真一點！」闇路的目光被場上的球員練習吸引走，朝赤葦擺了擺手說等會繼續聊就離開了。
「瀧澤教練。」赤葦語尾夾進愉悅。熟悉的球場卻一切如此陌生，所幸還有記憶裡的人們還在，這讓他鬆了一口氣。雖然，都已經留下時間的痕跡，而佇立於此的自己也是。
「唷，赤葦。今天是來幫漫畫家取材的對吧？已經和校方交涉過了，在體育館內你就隨便拍吧。」
「非常感謝。」
明明和宇內都是高中排球賽場上的球員，結果在將如此熟悉的素材作為主題時候才發現其實對排球缺乏的認知也是不少。礙於要趕在下次會議要排進討論時程，因此由赤葦來協助取材，聯繫的對象就自然地找上自己的母校。木兔作為校友，隨著知名度增加也逐步地讓梟谷的排球社更加強壯。
赤葦拿起相機站在二樓看臺上，對著球場攝影。
當時聯繫瀧澤適合拍攝的時間，教練知道他的目的後只問一句：「是不是有比賽會比較好？」
「如果可以的話，那真是不勝感激。」
「我明白了。」沒多久，瀧澤聯絡赤葦另一個時間他是否有空。
場內傳來一陣長哨音。哨音依舊沒變，這是梟谷的集合音。
沒多久梟谷的排球社開始整理球場，接著是練習賽要開始的哨聲。赤葦看著球場，清晰地感受球員們的動向，還有擊球的青澀。或許以前的他們，在其他人眼裡看起來也是如此。
啊，那球舉得太低了……扣起來不順手吧……
赤葦邊想著邊持續按下快門，接著轉移陣地到一樓繼續拍攝。似乎也已經和對方學校打過招呼，所以那些老師和教練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在視線對上時，友善地朝他一笑。
前來加油的學生們也慢慢聚集進體育館，這幅景象開始與赤葦過往的記憶重疊，只是自己這次成為了旁觀者。
在教樓的那股陌生感褪去，這裡是無比懷念的空氣。排球社在他高中的時間太多，沒有一絲回憶不屬於這個地方。赤葦在梟谷得分時，微笑拍了拍手。
「一球入魂。」
梟谷始終未曾改變的口號。
赤葦從入職開始就將這四個字寫在紙上，端正地貼在電腦螢幕上提醒自己。他不會忘記，這四個字的重要性。在春高的賽場被換下場時，闇路老師態度嚴正地對自己教誨。
「專注當下。」
人生有太多意外，而我們唯一的就是掌握自己。專注在自己能做的事，和該做的事情上，全力以赴。不只是球場，赤葦認為踏入社會以後更是。外在因素一口氣增加太多，一度覺得自己負荷不過來。但在許多學長們和朋友的鼓勵和幫助下，他熬過來了。
下一個階段，他們要挑戰從無到有。
作為編輯，赤葦只能盡力地拿出自己的想法和思考來給宇內。
為了產出，他們的下一部作品。專屬於排球的盛宴。
比賽結束的哨音在體育館內響起，「謝謝指教」的吼聲聽得赤葦精神振奮。
在送離附近高中的排球社離開之後，赤葦想按照流程應該要檢討今天的比賽。沒想到闇路把球員集合起來之後，讓他過來。而瀧澤笑得可怕，這讓赤葦產生強烈「想逃跑」的預感。
「赤葦！要不要久違地來一球！」瀧澤從另一端揮著手吼道：「讓這些小兔崽子見識你的實力！」
「不，我已經很久沒……」
闇路無視他的拒絕，非常得意地拍向赤葦的肩膀，對那些集合的梟谷排球社社員道：「聽好了，小鬼們。這位赤葦學長可是當過木兔選手和鷲尾選手舉球員和同學喔！」
「那個、」
梟谷的學弟們聽見兩個職業選手的名字時眼神倏地發光。
其中有一個特別炯炯有神，赤葦記得，是今天梟谷在場上的正選舉球員。
太過青春耀眼，導致赤葦眼睛幾乎在鏡片後瞇成縫。
「「赤葦學長！」」
「啊……」完蛋了，骨頭應該不會散掉吧？明天是休假日，身體應該還撐得住吧？
活動著痠痛起來的肌肉，赤葦在已經昏暗的天色下交回訪客名牌，回望那棟熟悉的教樓。
上一次這麼回頭凝視，已經是畢業典禮的那日。
闇路老師與排球社的學弟就站在後方送他離開，而自己也放下排球走向新的道路。
既然做了選擇，就全力以赴去迎接每個當下。梟谷遇到的每個人事物，都教給他太多東西了。
「啊。」
赤葦在買著以前練習完最愛吃的飯糰時，想起來他一直想糾正闇路什麼事了。
他和木兔學長他們不是同一屆的，那時候他是二年級啊，老師。
生日當天：赤葦生日快樂!!!!!!!!!!!!!!
天色已黑，但玻璃外的辦公大樓幾乎都來亮著。夾於之間的道路，車流湧動。
赤葦將修正完的稿件收好，伸了個懶腰、看向桌上的電子鐘顯示的時間。桌面上的月曆用不同色的筆寫滿麻密的工作行程，私人行程則小小地寫在角落。今天的日期被圈了起來，格子右下角用黑色的字體寫著「梟：19」。離約好的時間還很早，不過今天的工作剛好告一段落，他想，差不多該離開了。
少年漫畫的部門只剩他和另一個編輯在，赤葦從洗手間回來時，看對方也正在收拾東西。
「赤葦。」那位編輯提出邀約，「一起去喝一杯吧？」
他露出懷歉意的微笑，「不了，下次吧。今天有聚會。」
「欸？」那位編輯愣了一下，便立刻瞭然地道：「啊，該不會是和排球社？」
赤葦拿起大衣穿上，「嗯。我有提過嗎？」
「不是，很常常聽你說要和社團的學長聚會。」
圍巾圍到一半的手停下動作，赤葦對同事的話感到困惑，「這樣算是很常嗎？就幾個月一次。而且也不是什麼聚會……就是一起吃個飯的程度而已。」
「很常啊、出社會的話和以前的朋友有時候連一年都約不到一次。」
「這樣啊……」
「我還單身，可是我的朋友有些都結婚了。原本只有工作，現在又多了家庭，要有額外自己的時間就更困難了……吃頓飯都不容易啦！」提起過去的朋友，編輯的話語間聽起來略感慨。他以羨慕的眼光看向赤葦，「你們感情真好啊……要珍惜啊，赤葦。」
「嗯，不如說是我很幸運，遇到了他們。」
「好的好的……他們也很幸運，才會遇到赤葦……」見嚴謹的赤葦難得表情軟化下來，他忍不住調侃。
赤葦感受到同事輕微的彆扭，笑道：「下一次一定和前輩吃飯。那麼我先告辭了。」
「哦！我會找一家好餐廳的！下週見！」
赤葦離開編輯部門，踏出辦公大樓的時候，那擠進玻璃門縫隙，大肆朝赤葦灌進的冷風，一瞬想讓他退回去。咬牙，他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裡。把大半張臉塞進圍巾內，邁開腿走在東京的人潮裡。
今天梟谷聚會的餐廳是木葉決定的，據說是透過客戶的關係，才訂到的好地方。雖然其他人沒特意強調，不過決定在這個日期，赤葦就算遲鈍也會察覺，那是自己生日。都到這個年紀，還有朋友在這樣的日子裡陪伴，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嗎？
這麼想著，身體稍微暖和起來，確認餐廳的地址和前往路線，赤葦踏進車站。
木葉選的地點很方便，和赤葦上班搭乘的電車是同一條路線。其他人如果要抵達，也都不需要太複雜的轉乘，相當貼心的選擇。這個人真的每次都很周到啊……
赤葦下了電車，看了下手錶，比預估抵達的時間還早。他不常在這裡下站，赤葦思索著自己應該從哪裡出站，才離約好的地方比較近，卻在對面的看臺看見亮著光的廣告牆。
是運動飲料的廣告。赤葦對這支廣告很有印象，曝光率很高，在網路平台看影片時會突然插入，電視廣告上也時常出現。木兔和日向在沙灘上打排球，然後拿起產品補給身體能量。他還記得木兔說過，廣告事實上是秋天拍的，超冷。所以為了表現流汗的感覺，他和日向決定到堤岸旁跑步熱身。
赤葦拿起手機，微笑對著木兔和那湛藍的波浪按下拍攝鍵。
這個車站出來並沒有公司附近那麼擁擠，這讓赤葦輕鬆不少。他拿著手機，邊看著地圖的路線引導，雖然店家的位置有些隱密，但還是順利找到了。
啊……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小時……這麼早，是表示內心過分期待嗎？
赤葦對自己的想法覺得有些傻，逋踏進店內，服務生立刻帶著笑容迎接。當他說出木葉的名字後，對方便加深笑意要帶他前往包廂。這間餐廳散發強烈的異國風情，感覺很像漫畫中奇幻設定常會出現的酒館風格。刀叉杯盤的碰撞聲，不會讓人覺得不適，混雜著愉悅的交談，反而混成有趣的變奏。
「是前面走到底嗎？」赤葦指向長廊的最尾端。服務生點了點頭，說推開門之後就是了，「那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謝謝你。」
赤葦才剛靠近包廂就聽見裡頭傳來熟悉的嗓音：「為什麼今天不是訂燒烤店！」
「因為今天是赤葦生日啦！笨蛋！」
啊，白福學姐也來了。
「能包場都是本木葉大人的功勞，臭貓頭鷹你還嫌棄！」
剛才還活力十足的聲音倏地變得格外不自信，嚅囁道：「我、我也是可以喔！像是包場飯糰宮……不然、我還可以包場孤爪家……」
不，請千萬不要這樣做。
「木兔你一定會被設成拒絕往來戶喔。」
「沒錯。」
「猿！鷲尾！怎麼連你們都這樣啦！」
「學長們請小聲一點。」最後出聲阻止的，是學弟尾長，「赤葦學長固定都會提前十分鐘到、」
平常的話是這樣沒錯，但今天不小心提早了三十分鐘。
而從剛剛就未加入的小見突然發出聲音，「我完成了！這個要貼在那邊嗎？」
「對。」雀田指揮著其他人，「好像有點歪，再過來一點。木兔，別玩了！來幫忙！」
明明已經都這麼多年了，卻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兩個學姐突然找他協助社團事宜，用盡各種方法將自己帶離社團教室。其實從早上母親和自已說「生日快樂」，到校後陸續得到到同學祝福的赤葦，也猜到這些社團的成員想做什麼。
赤葦知道自己只能配合，所以裝傻沒拆穿。
幫忙經理把事情完成，赤葦似乎還是早到了一步，忽略裡面幾個男高中生的爭執不斷，直接就推開社團教室的門。裡面的布置才做到一半，他的名字也還沒貼完。幾個在球場上鎮定的學長，卻對站在門口的赤葦同時發出淒厲慘叫。這群三年級立刻被兩個經理訓了一頓，赤葦則默默地把學長們剪好的「赤葦」貼上。
「赤葦有感動嗎？」
「怎麼樣有開心嗎？副隊長！」
「嗯。」雖然布置是由壽星幫忙做的。不過，很開心。
至少赤葦的印象中那次的生日蛋糕還是很完美的。好吃，那就是無罪。
後來升到大學一直到現在出社會，大部分梟谷的成員生活還是在關東圈，雖然不是每次都能全員到齊，不過總會在這個時期約出來吃飯。
什麼生日禮物，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啊啊啊！剩下十分鐘了啦！」
「什麼？赤葦要來了嗎？」
「赤葦不要那麼快來啊，再給我一點時間……」
「快點快點，木葉把那個給我。」
赤葦突然覺得十二月的冬天實在很討厭，總會在鏡片蒙上一層淡淡霧氣。
摘下眼鏡。
他就在這裡，再等一下好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