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早躺在床上,緩緩地闔起眼睛。
讓漆黑的天花板殘留在的眼中。這個房間裡除了床以外,什麼也沒有。
這是他與古森在租屋處的最後一個晚上。
從小時候到大學,他們都是在一起的。大學也是同一個學校、球隊,自然也生活在同一個空間。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就在明天要把鑰匙交還房東後,兩人第一次分開。
靜得可怕,佐久早難得無法入眠。
屋子很空。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不是寄回家裡,就是寄往新的住宿地。剩下的東西,明天早上貨運公司就會把這些東西都清走。搭乘下午的新幹線,從東京車站出發,他和古森會各自拖著行李箱走往不同的方向。
啪。
佐久早聽見冰箱打開的聲音,裡面只留下明天早餐,還有水。他想古森很可能是渴了,不過冰箱關上後腳步聲沒有回臥室,而是走向其他地方。
按照步伐和距離來推算,是浴室。
每天都是佐久早泡過澡後,才輪到古森洗澡。真的有需要古森會選擇先淋浴,兩個人都泡過澡後,佐久早才會去將浴缸刷洗得乾乾淨淨。
他現在去浴室做什麼?下一秒,水噴灑下來的聲音清楚地傳進佐久早的耳中。
佐久早皺起眉頭,感到稍許煩躁,因為古森又沒在踏墊弄乾就直接踩上地板。那溼答答的聲響,讓他不快。不過古森很快就要回房間,佐久早決定不去管他。
沒多久腳步聲又咚咚咚地跑進浴室,然後發出低呼。啊,那個笨蛋,踢到浴缸了。
他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佐久早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翻身從床上爬起,摸黑打開燈,客廳倏地亮起來。大步跨進浴室,推開拉門就看見古森身體蜷在一起,抬頭看向他。難以忽視的是,那脫得乾淨的下半身,還有探進臀縫手指。
「哈哈……把你吵起床了。」
「嗯。」
佐久早轉身到未封箱的盒子裡翻出他要的東西,古森的圓眼盯著他拆封一雙乳膠手套熟練地戴上,那筋骨柔軟的手腕正微動,朝自己招手。
「過來。」
「那個……」古森的聲音像吸飽水的海綿帶著濕氣,上半身趴在他身上,鍛鍊得相當結實的臀撅起,方便讓佐久早擠滿潤滑液的手指能順利抽插,「聖臣……嗯!唔……」
隔著手套的薄膜,依舊能感受到古森的體溫。佐久早有耐心地伸入第二根,緊盯著古森的表情變化,聽著逐漸濕潤起來、迴盪在浴室內的嘖嘖聲響。古森喘得厲害,似乎不太滿足只有手指,引導佐久早把手從發紅地穴口抽離。
他知道古森的打算,正要伸手制止,卻雙手都被自由球員箝制。
「乾淨的。我刷了兩次牙。」古森拉開被唾液濕潤過的睡褲和那層布料,佐久早移不開視線,那總是笑著的嘴朝他張開來,清楚地看見懸壅垂與探出的舌面,挑釁似地吸吮了那半勃起的前端,「聖臣的這裡,也很乾淨。」
說完,一口氣張嘴含了進去。
「元也、唔!」
他們幾乎不這麼做。佐久早覺得性器官放到口腔不潔,古森則是覺得有嘔吐感很難受。所以佐久早更不明白,為什麼古森要在這時候選擇做這種事。不過許久未感受到的快意,確實讓他渾身發麻,佐久早撫摸上古森的頭顱,這傢伙的頭髮軟得舒服,這他早就知道了。
「你故意的。」
「我故意的。」吐出已經勃起完全的陰莖,時不時用舌尖持續刺激,表情像是在賽場救到刁鑽的球似滿足。古森瞇起眼、抿唇彎出漂亮的弧線,側頭對佐久早道:「因為聖臣只要開始就不會停下來。」
這是正解。
佐久早拉住對方的手臂,讓古森坐上自己的大腿。
他不討厭性。
畢竟國中時的健康課程都會上到,勃起是男性健康的生理反應。所以當其他國中男生一臉興奮、竊笑、交頭接耳的時候,佐久早只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反而是大驚小怪的傢伙有些幼稚了。況且舒服的性也是調節身體狀態的方法,只是這並不代表選誰為對象都可以。
他和古森之間發展出表兄弟以外的關係,就是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等一下,這也太隨便了。」這是飯綱的評價。
飯綱在某次回社團教室撞見他們接吻,對方斷線幾秒後,把兩個人叫到椅凳上坐下,接下來一小時都是井闥山男子排球社學長與學弟的知心談話時間。
「古森你好好想想,這樣沒問題嗎?」
「嗯。沒問題喔,因為是和這傢伙嘛。」
「哈?這傢伙看起來一臉就不懂得談戀愛啊!」飯綱不顧佐久早本人就在現場,「你們有在戀愛嗎?」
古森也完全無視佐久早就在現場,笑著說:「嗯,因為這是佐久早啊。」
「那你呢?佐久早,你真的喜歡古森啊?這種事不是應該和喜歡的人做、」盯著主攻手學弟陰沉下來的表情,飯綱覺得這兩個人值得吐槽的點太多了,「不對,話說回來,原來你可以和別人接吻啊……口水居然沒問題嗎?井闥山七大不可思議……」
他不是潔癖。佐久早只是想要把排球貫徹到底,所有可能會中斷的因素都不該存在。飯綱的反應,佐久早不是很意外。大部分的人都習慣貼標籤在別人的身上,像是將他歸類在戀愛的絕緣體。
不過這樣的佐久早聖臣,總有個人在挑戰他,幫他把那些標籤撕掉。
像是現在。佐久早打算去翻出保險套,卻被古森制止。
「快點。」古森催促,看見佐久早皺起眉頭他道:「聖臣把我弄得很乾淨了。」
沒有遲疑太久,佐久早扶著硬挺推入,兩人同時發出音調不同的呻吟。
他喜歡古森嗎?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討厭的話怎麼有辦法做出這樣的事。一開始古森踏入自己的世界,帶著他認識排球,然後幾乎大半的時間都在一起。不是喜歡的話,早就無法忍受下去了。
所以當古森在某天感嘆青春,說著想談戀愛、想嘗試親吻的時候,佐久早毫不猶豫開口佔住了那個位置。他清楚自己的個性,所有的事情都會努力去維持、盡心盡力去完成。但他也在內心做好準備,總有一天,這段關係,會順其自然地由古森來結束他。
到那天來臨的時候,他只需要點頭說好。
在此之前,佐久早都會做到他作為戀人該做的。像是約會邀請。
「欸?這是約會嗎?」古森很驚訝的拿起溫泉旅館的招待券。他知道佐久早家有人是在旅行業工作,所以大概猜到這是怎麼回事。
「嗯,是約會。」
「哇……好開心,不,等一下,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佐久早沒辦法理解古森的詫異,「因為我們在交往,這不都是該做的事嗎?」
「噗!」古森爆笑,「如果是我以外的人,肯定會被討厭的喔。」
佐久早盯著笑個不停的戀人,淡淡地夾了魚放進嘴裡,「所以是我們在一起。」
他並沒有打算選擇其他人的意思。
「哇,聖臣你真應該去和牛島比賽冷臉說情話。我覺得你會贏。」
他認真想像一下,「不,我會輸。」
接著古森又是一連串的大笑。
他不需要有過多的反應,人生就已經有許多笑與淚是古森為他而做。
「聖、聖臣……用力點、嗯!哈啊……好舒服!」
「元也、」佐久早反覆在古森的耳邊低喚他的名字,他的唇碰到些許濕意。
古森哭了。他總是愛哭。
他們一起照顧的動物死了,古森也是哭。飯綱學長和其他三年級畢業的時候,他也是哭個不停。輪到他們升三年級引退的時候,這傢伙哭得很慘,幾乎是一路哭回家裡。後來在黑鷲旗自己拿下新人獎的時候,古森在臺下也是哭著拼命鼓掌。
這傢伙在自己的人生裡還要流下多少眼淚?
「元也、元也……」
佐久早握住古森的手腕,他知道自己有些過度用力,但他就是不想鬆開。古森掙扎了一下,改握住佐久早的手指。緊緊地,交握著。
不要鬆手,元也。不要太快放棄,元也。
像是回覆佐久早的低語,古森收緊了手指,直到一同高潮才緩緩鬆開。
做愛雖然總是弄得渾身黏糊,佐久早也不喜歡唾液的交換,不過事後的清潔他樂在其中。為古森擦拭身體的時候,不噁心,不如說精神會感到平靜。抹去分不清是屬於誰的體液,皮膚只留下他給的痕跡。
一股奇異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古森一開始就是奉命來陪他的,佐久早知道。
大人眼中佐久早聖臣就是個可憐的怪小孩。優秀的父母與兄姐,被迫獨立、沉默寡言的孤僻末子。他冷眼觀察過,古森那傢伙所有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所以對於長輩交代的「任務」,大概很快就會嫌麻煩拋之腦後。但古森帶他去了排球教室,他們一起拿著排球過了十多年。
古森對很多事物都抱有好奇心,和其他不同年齡層的人互動也相當良好,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類型。不過,古森毅力不足。原本有興趣的東西,很快就被其他新的東西吸引,最後那些被他丟在一旁的事物都由佐久早接手。
像是古森養過的鳥,還有高中畢業前都是由自己帶去散步的柴犬,或者他曾經收到作為禮物的牛奶拼圖等等。在答應古森交往,成為戀人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或許有那麼一天他會被元也丟掉。
「怎麼了?」感覺古森輕蹭,佐久早伸指輕觸對方的耳鬢。
古森的嗓音沙啞得過分,「就是突然覺得很可怕。」
「有什麼好可怕的?」他們不就是各自分開去打球,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是我第一次要和聖臣分開。」古森不顧佐久早的閃躲,硬是親了好幾下,順帶把唾液抹在對方乾爽的臉頰,「這是我的決定。因為不過不這麼做的話,我會更害怕。」
古森看著佐久早不變的表情,瞇起眼笑了。
隨口抱怨想談戀愛、想接吻,就選擇和男性的表親交往。他再怎麼隨意,也不至於做到如此。當然是發自內心喜歡,才有辦法做到。佐久早的個性從一開始接觸後他都看在眼裡,只要想辦法讓他們之間有個開端,佐久早就會用盡心力讓這段關係走到最後。
如果排球是古森第一樣如此堅持到底的事,那麼佐久早就會是第二樣了。
這樣的佐久早很少被什麼人所吸引住,直到牛島出現。
一個理想而嚴謹的主攻運動員。
「練習扣球了,古森。」高一剛進井闥山的時候,佐久早來找他組合練習。
「抱歉,佐久早。」古森咧開笑,朝他擺手往另一個學長的方向走去,忽略佐久早眼底的情緒,「從今天開始,我要到自由球員的位置。」
啊,聖臣肯定是在想,元也又來了。古森彷彿讀心,看透了佐久早的皺眉。
不過他轉換位置的決定,佐久早肯定不明白。古森認為自己的性格很不服輸,做為主攻手的能力既不能超越佐久早,根本連作為對手較勁的資格都沒有。那麼,就由他來防守住所有主攻手的球。
或許有那麼一天,古森元也會站在球網的另一端接起佐久早聖臣的扣擊。
這個想法不斷地發芽,讓他得手高中第一自由球員的稱號。不過還不夠,佐久早的眼裡自己不能只是一個有著戀愛關係的表兄弟、一個厲害的自由球員,他還想要成為更特別的存在,可以超越其他人,可以站在佐久早對面的位置。
直到古森在大三快結束的時候收到東日本製紙的邀請。他想,這就是時候了。
有些事情,沒有成為敵人,是做不到的。
身體變得乾爽的古森也不回自己的房間了,乾脆和佐久早擠在同一張床上。感受到肌膚相貼的溫熱,佐久早便往牆壁的方向縮過去一點。古森一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縫隙,就再往裡面移動,直到佐久早退無可退,認命地闔上眼睛。
「害怕就快點拿到首發。」
「說得真是容易。啊,好想快點和聖臣比賽。」
隔天醒來睡過了頭,貨運公司已經快抵達樓下。兩人慌張地收拾,總算趕上,把東西順利都運上了車。帶著輕便的行李,往東京車站的方向出發。
領了預定的新幹線車票,現在出發大約晚上就能抵達隊伍的根據地。
古森比他快找到票上的位置,讓佐久早靠窗坐下,他知道對方不喜歡走道上與人碰撞。商務艙的位置舒適,足夠兩個高個子伸直腿。新幹線發動後,佐久早將雙手插進外套口袋內閉上眼,沒多久他的肩膀壓上熟悉的重量。睜開眼瞥向熟睡的古森,和那隻跟著頭顱一起侵門踏戶的右手,他鬆開繃著的手臂,放低左肩,握住古森的手。
好暖。
佐久早乾脆也不睡了,他得幫古森盯著站牌。這傢伙從小時候就常坐過站。
周圍的吵雜全被摒除,窗外的景色瞬間模糊,他只是低頭注視著古森熟睡的側臉。
「元也。元也,該起來了。」
聽見廣播的站名,佐久早低喚著古森的名字,讓他拿好行李下車。
古森背起運動包,手微微地握著、回頭朝佐久早微笑,「那我出發了,聖臣。」
「嗯。」
發車的鈴聲響起,他默默地看著窗外的古森消失。
人生總有分離,但佐久早突然想放棄內心那原先預設好的結局,他和古森,或許能比排球走得更加長遠。
古森先前坐的位置在新幹線途經名古屋時,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坐了下來。
佐久早才回過神來,以座位扶手和陌生人劃清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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